突变

    傅太太倒戈之快令傅先生猝不及防。

    他从沙发后面绕过来,恨铁不成钢瞪了妻子一眼,又恼火着语气不善地问傅怀:“无事不登三宝殿,回来干什么?”

    “当初经办斯年父亲婚姻的那位登记员在事发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官场里官官相护是常有的事情,我来问问爸爸能不能拖些关系找一找那人。”

    傅先生目光逡巡在傅怀脸上,半晌过后,凝住了眉头。

    “你很小就有主见,我和你妈妈不管你私事,不过到现在你扪心自问。你同那个禹斯年,当真是夫妻之间的情爱,还是出于愧疚或者别的感情?”

    “我喜欢他。”傅怀毫不迟疑。“他也是喜欢我的。”

    “几年前我便管不了你,何况现在。”傅先生叹了口气,旋即又道,“过些日子带回家来,我再看看。”

    这便是松了口。

    “那······”傅怀还不待把话说出口,他父亲便自然接道,“这件事过后我会安排人去做,时隔几年,就是上边松口也不见得好查。”

    “谢谢爸。”傅怀了却一桩心事,总算松口气。

    傅太太新烤的蛋糕脱了模,叫他们父子都过去当作早饭吃些,傅先生是很捧爱人的场,尝一口便要夸两句。

    傅怀却只是尝了尝味道便放下。

    傅太太惊疑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不合口味?”

    “吃过早饭来的。”傅怀回应道,“斯年做了好多。”

    “哦。”傅太太瞧着儿子提起对方时脸上遮不住爱意,垂首温和地笑起来。傅先生也看出至少儿子如今是真的把对方搁在心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过来。”傅先生向儿子招手,领着他往楼上书房走,剩下大灰边吐舌头边围着傅太太绕圈,尾巴摇得快断掉。

    “你聂伯父要我来问问,聂沉和初度是怎么回事,聂沉躲在国外不肯回来,公司的事情现在都是你伯父在处理。你曹叔叔找不见两个孩子,快急疯了。”

    “您转告曹叔叔别担心,”傅怀忙说,“初度在我那,回头我问问他愿不愿意见曹叔叔。”

    聂沉可称是他追妻之路上除了魏媛以外的第二大绊脚石,坏事做尽,更何况他还那样对待然然和聂初度。

    傅怀找这个机会收拾他已经准备很久了,今天就要大义灭亲,借着自己父亲的口,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转告给聂伯父。

    原本置身事外的傅先生听了来龙去脉都脸色铁青,傅怀毫不怀疑,将来围殴聂沉的人群里能多出他爸一个。

    他在家陪着两位长辈呆了一个上午,充分体会了退休之后的惬意生活,暗下决心也要早早交班给傅橙,带着禹斯年快活地过二人世界。

    中午傅太太还想留他吃饭,傅怀便说要去给禹斯年送午餐,傅太太很善解人意的将家常菜打包了一些给傅怀带上,一路叮咛送他上车。拳拳慈母心,即是如此。

    傅怀和禹斯年的日子过得通顺和睦,惬意非常。

    禹斯年借由名誉受损一事反告魏媛,已经被司法机构受理,经由这一案子便要将尘封多年的过往一一揭开用以佐证。

    在傅老先生的推动下,检方已经有所反馈,当年婚姻登记处的那位经办人已经找到,正在按程序传唤。对医院五年前的病例摸排也在进行,一切有条不紊。

    曹阿姨去世前叮嘱过儿子要等禹斯年的事情结束再带着她魂归故里,从此才能瞑目,王皓只能先将母亲火化,供奉在市里一间颇有名目的庙宇,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将她带回安葬。

    他给靳迟和禹斯年都去过消息。

    靳迟歉意地回了一个电话,解释说他现在的职业无法公开出席在这样的场合,承诺会在之后前去祭拜。

    禹斯年干脆就没有回音。

    曹桂香年过古稀,前半生困在大山里,后来到了禹家同根系相连的亲戚彻底断了关系。他母子半生经营都是在禹家的时光,王昊读书,学习,工作交友,到头来却为了掩盖真相而不得已抛弃一切。

    到了荒凉落后的小镇,他们深居简出,不敢同人深交,藏头露尾犹如过街老鼠。

    而今的葬礼上,黑白照片上老人音容犹在,却只有几位花钱请来的僧侣诵经超度。曹桂香古稀之岁,王昊也而立之身,蹉跎半生竟然寻不来一个人为她奔丧。

    她致死惦念的,更是对她厌恶异常。

    王昊紧紧捏着一声不响的手机。僧侣诵经声嗡嗡作响,不但无法平复他的心情,反而激惹得他愈发烦躁。

    一束白色的花朵从后方探来,轻轻搁在了曹桂香牌位正对的蒲团上。

    王昊错愕地回头。

    一个身穿黑色包臀短裙,胸口别着白色绒花的女人缓缓在蒲团上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王昊一时五味杂陈。

    “您不必这样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