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身份

    “毫无礼教!”罗音言语中略有不忿,“就该死在凌霄台!”

    长公主的指尖点在杯壁上,望着时弈离去的背影若有深意道:“这不是没死吗?”

    罗音瞬间清醒,意识到时弈还活着亦是有她一份功劳,半跪在地:“罗音办事不力,请殿下降罪!”

    “你且起来,她那一身本事都是仙君亲授,你能夺灵成功已是勉强。况且,如今留她一命不是更好。”长公主言语之间让罗音猜不透真实情绪,可她都这样说了,罗音也不好再辩解什么。

    “罗音告退。”

    罗音离开时身形多少有些恍惚。

    那会儿时弈伤的那样重,几乎已经丧失气息了,她根本没想过她还能活下来。

    时弈能死,也能活,最好半死不活,但不能死了又活!

    罗音抱着自己的琴惴惴不安,他们罗氏世代侍奉天枢命书,奉其为神音。她作为罗氏下一任家主,竟然因为一时疏忽间接忤逆了谶言。

    一路思虑重重回到神音阁,她满脑子都是未来她该如何执掌罗家,执掌音司?

    崖岸一夜听海,直到鸾鸟飞车从凌霜殿飞出,带出火红色的焰尾,嘹亮的嘶鸣声响彻仙京,罗音才回神。

    一切都不对了。

    无数珍宝被搬上来自泫北王庭的大船上,这第一艘由人族炼器师打造,驶过大海来到仙京的船,并不如高阶灵器那般巧妙夺目,反而像是个缝缝补补的大块头,甚至凑近了还能看见铁匠捶打的痕迹。

    那些嫁妆搬上船,在甲板上摆放着,多少有些富家千金跟穷小子跑了的戏剧感。

    仙京许多人都怀着鄙夷的心态用目光凌迟渡口前满面风光的三人。

    “嘿嘿,少将军,仙京真有钱嘿嘿。”徐阳阳捂着嘴笑声都能漏出来。

    “大惊小怪,瞧,更值钱的来了。”徐珩越挑眉,望向那公主仪仗中的鸾鸟飞车。

    那上面端正坐着一个人,穿着昨日惊鸿一瞥的婚服,海风掠起一边的纱幔,短短一眼都是足以令人呼吸停滞的美丽。

    “等等。”徐珩越叫停了仪仗队伍,问道:“这是对的吗?”

    “徐小将军什么意思?”被突兀地打断,队伍中的礼官很是不开心。

    “我说,这里婚车里面坐着的,是仙王次女南庭欢,仙京最强的炼器师吗?”徐珩越面不改色,大开大合的海风吹拂着,将他的衣角扬起,似乎也带起了他身上那股少年将军蓬勃而又锋利的气势。

    一时间仪仗队伍和送亲人群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回应。

    “对的。”平静的声音轻易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众人将目光投向鸾鸟飞车上那道美丽的轮廓。

    “是我。你为王庭换取的新娘,是我。”珠帘被掀开一个角落,露出了一只伤痕累累的手,和华丽飞车截然不同,那上面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很显然是砂石快速冲击造成的。

    两人心知肚明,时弈所遭受的这些,来自于谁。

    这假公主在警告他,又或者用那些伤告诉他,她的能力远比徐珩越想象的大。

    徐珩越皮笑肉不笑,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南庭小殿下,未来的泫北太子妃上船。”

    仪仗只送到渡口,上船的只有鸾鸟飞车和时弈。

    送时弈上船这件事好像对仙京的人来说并不容易,等鸾鸟飞车带着时弈上了船,他们就齐刷刷转头离开了。

    徐珩越看着就乐笑了,这哪像送亲的队伍,倒像是送葬的。

    鸾鸟飞车落在一众宝物中央,徐珩越的衣摆一一扫过,毫不停留,最后定在鸾鸟飞车前。他的任务是顺利抵达仙京,用金乌心晶换取仙京的高阶炼器师。现在这份交易用婚姻做绑,而他受天子之命,代替太子接回未来的太子妃。

    他弯腰为时弈掀开帘幕,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臂,看向这堆金属矿石造就的宝座上,“要扶吗?殿下。”

    依旧是那双漆黑的,想要看透一切的瞳仁,它礼貌周到地透露出戏谑之意。

    “谢谢。”从红色的广袖中探出来的依旧是那只伤痕累累的瘦弱修长的小手,带着冰凉的,霜雪般的清冷,毫无重量地搭在他的手臂上。

    徐珩越手臂上成了那只伤手展现战果的托盘,然徐珩越毫不在意。

    他故意的,就是要告诉时弈,他不在乎她伤痕,甚至她的生死。

    直到大船起航,驶离岸边,风帆之下,婚服宽大的衣袖如柳枝一般缠了上来。

    时弈身上瑰丽云肩伤的珠宝轻轻撞击着徐珩越的精铁护腕,让徐珩越想到了昨日回头看到的那一眼,那时听到的好像也是这样清脆悦耳的好听声音。

    他很难不进行回忆,那身披在花树上都格外明艳的华服,在她身上好像也就那样了。

    彼时远远一眼,他只觉得富贵荣华彰显得热火朝天,猜测加上那花树熏陶,定是熏的甜腻香甜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