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一面往荷叶里捡红菱,一面应承道:“那是要带回去尝尝。大姐,这红菱是东家种的,还是你们自己的?”
农妇笑道:“你不是此地人吧,红菱谁都不是的,是老天爷赏赐给我们的。我们采出来,有人从我们手上再收去的。”
“农庄里收的?”
“对的。”
“我知晓的,以前我们收鲜花、竹笋,也是从农庄手里买的。大姐,此处物产如此丰富,莫不是徐家的农庄?我们老生意了。”
农妇懵懂的,仿佛不知道哪个徐家。
南方料想,此地物产丰富,人们生活富足,妇人不用出门,不识得徐家也不算稀奇。
便又给她介绍:“大姐未曾听说过徐家啊?城里的徐家,出了侍郎的徐家,听说这附近亦有徐家的庄子。”
说话间湖边又来了一位农妇,篮子里装满摘下的红菱,南方又上前帮她把篮子拎出来倒了红菱。
这位农妇看着年轻一些,跟南方道了谢,便对年长的农妇道:“就是那个一门出了多个朝廷大官的徐家,还有的在京城呢!”
年长的农妇恍然:“那个徐家啊。可老妇自小在白洋湖边长大,夫家仍在此地,从未听说附近庄子有姓徐的。”
南方拨开一个红菱放进嘴里:“这菱角又脆又甜挺。不是姓徐,那就是姓陈的,姓丁的,姓韦的。”
“也没听说过姓丁的,姓刘的倒是有,红菱就是他们要的。”农妇指着前头不远处。
年轻一些的农妇打断她:“表嫂,你不知道?那边,挨在一起的两处庄子,姓陈的和姓韦的,是徐家的婆媳俩。”
南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对岸远远望去,一片深灰的房子,隐在湖水的烟波里。
“ 我就说嘛,有他们家庄子。”南方包好菱角,起身道谢:“谢大姐慷慨,铜子搁地上了。”
农妇还推辞:“一把菱角,怎好收钱。”
“大姐们辛苦摘的。”南方说着往马车上走。
“问着了?”韦月溪生怕扎到手,小心翼翼的接过荷叶包。
“嗯,还在对岸,怪不得说偏远。”南方道,“同三夫人陈氏的庄子一道。”
“那就是三夫人张罗的。”
“那咱们快一些!”南方说着就拉了缰绳。
“不着急!”韦月溪倒不着急。
南方刚拉紧的缰绳,又松了下来:“为何?”
“今日可能有雨,看这会子天,暂时还不能下。咱们慢慢的,正好到那边庄子里避雨。”韦月溪瞧着天色和远处的房子,不紧不慢的说着。
“姑娘瞧这天有雨?”南方就此一句,没有多问。
侍奉姑娘几年了,一路从桂州到凤鸣,南方早就觉察姑娘有些神奇,能说出许多将要发生的事情。
有些是毫无征兆的,比如他们住店的客栈会有贼人;有些是有理有据的,比如会有山洪爆发,冲垮了他们要经过的桥梁。
可能是姑娘聪慧,亦可能是自己读书少,南方觉得每每姑娘说的都八九不离十。
所以,他不多问,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猜的。亦巴不得。”韦月溪像往常那样,不多做解释。到底会不会下雨,何时下雨,她也期盼着。
二人沿着湖边依旧慢悠悠的赶路,终于等到了下雨!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向地面,起初溅起尘灰,后来溅起水花,很快路面开始泥泞,马车前进有些艰难。
南方在前头赶着马,拉着车,韦月溪在后头推着。
“姑娘,用不着您冒雨推车子。您去车上,好歹能挡挡雨,我把雨布铺上。”
“叔,不用!我帮您推着。”韦月溪提醒他。
他们说好的,靠近庄子,就以叔侄相称,是来寻人的。
她坚持要淋雨推车,是因为昨夜她梦里:大雨中,有个面相和善的老妇人,带她去避雨,不停招手唤她往庄子里走。
她等到了大雨,马上就会等到那个老妇人!
他们又找人打听了,前面就是徐府少夫人的庄子没错了。
与其说是等,不如说是赌,赌他们浑身湿透,别人见了会动了恻隐之心,让他们进庄子躲雨。
两个人,一匹马,拉一个空车,其实也没那么吃力,南方顿悟的很快,佯装吃力的牵着马匹。
渐渐的,他们离庄子越来越近了。
忽然从后头疾步赶来一个人,挑着两筐满满当当带秧的鲜花生。
“阿婆,这么大雨,怎么不避避?”韦月溪关切的问,同是天涯淋雨人。
老妪形容颇为狼狈,双手抓着担子两头的绳索,顾不上头巾都已经湿透,雨水随着脸颊往下流,连眼睛里都要流进去了。
脚上踩着草鞋,早已被泥浆涂满,裤脚都是泥水。气喘吁吁却不耽误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