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里,一块巨大的玄冰散着寒气。冰里的少年还是那般寂静的样子。
那少年面容祥和,嘴角微微挑起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他紧闭的双眼中没了能够支撑起眼皮的眼珠。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抚上玄冰,幽蓝色的冰光映在他的脸上,将那张已经惨白到极点的脸照的透彻。
沈青月眼里是那少年的脸,他的气息极不稳定,说话时气若悬丝。
“阿潭……”
他喃喃着,他放在玄冰上像是没有任何痛觉一样,玄冰将他的手冻伤。
沈青月不停地喃喃着,可那玄冰里的人没有回应他。
六只眼的黑鬼从玄冰上方浮现。
它没有下半身,仅靠一根如细线一样的黑气连着。
黑鬼俯下身,用一只手轻抚沈青月的脸。
沈青月望向黑鬼,眼里带的都是愧意。突然黑鬼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他干咳着:“阿……潭,还有一日就是血月,到时候阿潭就能醒来了。”
那六眼鬼头顶的两只眼紧闭着,只有那四只眼里冒着幽蓝色的光。
它松开手将脸凑了过去,讨好似的望着沈青月。
沈青月露出极为痛苦的笑容,亲了亲黑鬼的脸。
“都是我的错。”
阿潭是沈府管家在外鬼混的私生子。阿潭的母亲因为忍受不了镇上人的指责将阿潭丢弃在沈府门口,跳进了彩衣镇的涣溪里。
那日,下着暴雨沈青月在沈府门口捡到阿潭,给他取名为沈河清,小字阿潭。
暴雨足足下了五日,那雨声像极了女人掩声哭泣。
沈府的人乃至整个彩衣镇的人都知沈府二公子沈青月不如大公子沈子昂。他们对沈青月报以鄙夷的目光,背地里说谈着沈青月,暗骂他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沈青月对外界的说教都以冷漠应对,他一直养着阿潭。当他知道这是管家的孩子后,年仅十岁的沈青月用一两黄金噎死了管家。管家死的那天晚上沈青月抱着四岁的阿潭对着月亮说着:“从此你在这世上的亲人只有我了。”
随着日子渐长,沈青月越发长得好看起来,比一些女子都美。有人见了,窥伺着他的美貌,希望有一日能将他买回来,用他那张极美的脸讨好自己。
沈青月那极度渴望权势父亲知道了,在他十六岁时以高价卖给了一个高官,让他陪那个高官过一夜。
他什么都没说,那夜走的时候他借着月光看见站在门口痴痴望着他的阿潭。
“我会回来,你先去睡吧。”
他轻抚阿潭的脸,眼里都是温柔。
阿潭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在门口等了他一夜。
他等沈青月回来,想被沈青月抚摸拥抱,结果见到的是张惨白的脸以及微微发抖的指尖。
之后阿潭被李氏以‘不能白吃沈家饭’的理由改入奴籍当了沈府的下人。沈青月知道了与李氏大吵一架。李氏将此事告到沈清行那,沈清行大怒,命下人毒打沈青月,将他关进柴房不许他吃饭。
沈青月能活下来,靠的是阿潭每日偷拿厨房的馒头以及沈子昂尖对他辱骂后施舍的饭菜。
沈子昂自小受尽宠爱,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沈青月出生后,他怕沈青月抢了他在父母那的爱,在镇上的比试中陷害沈青月,让所有人都知道沈青月不如他。
他这样就能在沈府稳稳地坐着,享受着名誉和宠爱。
沈青月对沈子昂所做的事情从来不问,从来不管,任凭自己的哥哥欺辱他,毒打他。
他对所有人都很冷漠,唯独阿潭。
那天暴雨,他见还是婴儿的阿潭在雨中对他笑,那个笑容震惊了他。
他不顾所有人反对,不顾父母的指责,不顾兄长的辱骂硬是养大了阿潭。
他本以为这样就够了,没想到他弱冠之礼那日镇上一个小姐突然出声指责阿潭偷看她,对她怀有不轨的心思。
沈清行什么都没说就要处死阿潭。
沈青月苦苦哀求,当着众人的面对那个小姐下跪,求她求沈清行留下阿潭的命。
“好啊,要我留下那个贱奴的命可以,把他眼睛挖了。”
那个小姐执着团扇,笑吟吟地看着他。
沈青月那日哭了,从前受尽侮辱他都不曾掉一滴眼泪。
他嘴里念着对不起,抓着匕首,在大堂上,挖去了阿潭的眼睛。
阿潭最后望向他的眼神是不解的,愤懑的和悲伤的。
他的眼神像是在指责沈青月为什么不为他辩解,指责他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小姐挖掉他的眼睛,指责他为什么那么弱小。
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一双眼睛渐渐冰冻了起来。
阿潭不再理会沈青月,沈青月因为父亲用阿潭的命威胁他多次流连在各个男人的身边。
他每次偷偷去见阿潭都不敢告诉他。
他太过于卑微,太过于肮脏,是他对不起阿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