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六

    陆谨随着小厮进了兰苑。苑内寒兰有些已经开了,散着幽香。沈攸坐于课室内,身旁的大学士已经备好课本准备开始讲课。

    小厮先进了课室上前附在沈攸耳旁说了几句。他先是皱眉,继而展笑叹息。沈攸招退小厮,小厮弓着腰迈着小步子出了课室,轻瞟一眼陆谨,未说什么就离开了。

    一身藏青袍的兰苑大学士见状小声询问沈攸,沈攸摆手,笑着摇头。

    他见陆谨站在课室外,起身向陆谨走去。

    秦淞对面圣一事不感兴趣也无想法,他和陆谨说上几句就先陆谨进了课室替他找好位置。

    秦淞就课室内找了个离窗外陆谨近些的位置坐下,一边听课一边观望陆谨那边。

    课室外,陆谨站在古松下,理了散乱的衣服,作揖道:“见过大监司。”

    沈攸一副悠然之相,他伸手扶起陆谨说道:“我方才听小厮说陆监生已经收了竹苑的请柬。”

    陆谨道:“正是。多谢大监司好意,恕学生不能同大监司一起进宫面圣。”

    上一世他也同样拒绝了沈攸。

    沈攸笑然:“我比砚清年长几岁,面圣时从未见过他有选定之人。你这会得他心意,我怎会抢了他的人,又怎会怪你呢。”

    宋砚清和沈攸虽不是师出同门,可关系还算不错。自打宋砚清当上竹苑大监司以来就很少有学生去他那听学。这回选定陆谨作为得意门生,实属是有些让沈攸意外了。

    “那若无其他事情,学生就先听课去了。”陆谨再次作揖。

    他见两人也没话可谈,就想先离开。

    “去吧。”沈攸应了一声,两人便分开了。

    陆谨进了课室,坐在秦淞挑的位置上想着事情。

    兰苑课程结束后陆谨在回东苑的路上听到些消息:不久前北方战事定下。

    南燕与北戈休战。

    双方派公主和亲建交。

    ‘鬼哭’将军班师回朝,明日就会到京都,此后为天子庆生。

    陆谨前世因为感染风寒错过‘鬼哭’将军回京,他只是听闻‘鬼哭’将军是个女人,因天生怪力,作战勇猛,在沙场上曾身御血衣吓哭一众敌军被赐号‘鬼哭’。又因屡战屡胜,建功无数赏赐黄金百两,被封将军。

    他盘算着明日将军回京,辞苑会休假。他和宋砚清去街市选面圣的衣裳,正好借此机会看看‘鬼哭’将军长什么样。

    是夜。

    谢铮坐在草地上,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京都,对着身旁陪坐着的文熹说道:“可卿啊,这次我没打赢你说皇帝老头会怪罪与我吗?”

    她一身短打,难得的脱了厚重的盔甲抱着一坛酒喝了起来。

    “阿谢,此番休战本就是圣上的意思,这与你无关。圣上宽宏大量,不会怪罪与你。”文熹喝着酒。

    烈酒入喉,刺激着他。

    他见眼前人面上被照亮,眸子里闪着的光有些不真切。

    “阿谢,你此番回京有想着要干些什么?”

    他突然问道。

    谢铮望着天,喝着酒,眼里带着笑:“当然是请命去打蛮夷了,我在打北戈时候就想着回来一定要跟蛮夷打一仗,挫挫他们的士气。”

    她抓着酒坛子指着文熹有些醉意地说道:“可卿,你可得陪我去打蛮夷。”

    文熹一笑,眼神中带着些悲伤:“阿谢,你已二十有八了吧。”

    谢铮歪头,喝一口酒道:“怎么了?可卿不也二十有九了吗,再过一年就是而立之年了。”

    他转头,不让谢铮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是啊,我们俩不知不觉在一起已经打了十一年的仗了。若无战事我们俩个孩子都估计满地跑了。”

    “可卿你说这些干什么?”谢铮晃了晃脑袋。文熹偏过头来看着她,眼里映着谢铮的身影。

    “我只是……阿谢,如果你不是将军你会嫁做他人,安生过一辈子吗?”

    一阵寒风吹过,吹醒了谢铮。

    “不会,我会当个山匪,劫富济贫,救济我想救济的人。”她面上有些严肃。

    文熹灌下最后一口酒:“这可真像你能干出来的事。成!我跟你去打蛮夷,打完我们再打西厥,把你想打的地方打个遍。”

    谢铮笑了:“说定了。还是老规矩,打仗你一定要死在我前,不然就是违背我们的誓言。”

    她也喝干了酒,扔了酒坛子,躺在地上望着天。

    “我怎么敢违背誓言呢,要是我死了,黄泉路上我等你,咱俩把黄泉鬼再杀个便。”

    文熹转过头,看着谢铮。

    平缓地呼吸声入了他的耳,他也躺在地上看着那个长年被风沙吹打的没了女儿家秀气脸,想把它印在脑海里。

    “我一定会比你先死。”

    他说道。

    京都城外,十月寒风吹着,吹散了暑气,漆黑的夜空中只亮着几颗白星。

    寅时,谢铮率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向京都城内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