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辞七

    陆谨回家时候已经是天黑。夜里南召格外的冷,陆谨牙齿打着颤。白日里他和于喻两人喝的有些迷糊,忘了时间,居然在亭子睡着了。

    若不是有人见着了,给他们两个盖了层厚实的被子,指不定他就和于喻两个冻死了。

    云氏在屋内搓着手,她见陆谨回来了,眉间的担心被怒意代替。她瞪着陆谨,陆谨见了,弓着身子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一样。

    他低声道:“娘,你打我吧。”

    要是换做前世,陆谨肯定是要跟说什么他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打不得,然后讨一顿毒打。

    云氏胸口一阵起伏,她刚想骂陆谨来着,被他一句:“你打我吧。”给憋了回去。她想了一会,最后泄气来了句:“你回屋睡去吧。”

    陆谨愕然,怎么今儿他娘不打他了?

    “宋公子在屋子里等你,我怕把你打瘸了他怪罪我。”

    云氏没好气看着陆谨,双手叉腰,一副看透陆谨的样子。

    “……大监司这会还没睡呢?”

    辞苑有规矩,大监司一般都是亥时就寝。他记得前世宋砚清那是雷打不动亥时必须睡得,怎么这都快子时了宋砚清还没睡呢?

    云氏一拍陆谨脑袋道:“宋公子那般担心你,你的良心被狗吃到肚子里去了?我白日里不都叫你带宋公子去南召转转,结果你自己跟于家的小子跑出去了,还一身酒气回来。”

    “娘,我跟善之那是约好了……改日,我改日带大监司出去。”

    陆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也想带宋砚清出去,可是他心里揣着个秘密,跟宋砚清两个人在一起哪哪都不舒服。

    尤其是他还知道宋砚清心悦谢妤,更让他不舒服了。

    云氏见子时梆子敲了起来,她催促陆谨赶紧洗洗睡觉去。陆谨给云氏道了安,临走时还收到了云氏杀人的眼刀子。

    他耸耸肩,去后院清理一下自己身上的酒气,免得他一进屋给宋砚清熏到了。

    陆谨屋子里烛光摇曳,纸窗上印着人影。那人端着本书在那看,只是那书名颇有些骇人听闻。

    陆谨一进门,眼睛先是没看到宋砚清,倒是被宋砚清手上的书给吸引到了。

    《春窗戏》

    天杀的,怎么宋砚清把这书翻出来了。

    《春窗戏》是二柱送陆谨的。记述着春窗楼里男倌和执挎弟子的故事,里头全是污秽难堪的东西,当初二柱送给陆谨想着戏弄陆谨。

    陆谨只是看了个开头,差点没把书烧了。

    后来他好奇心大发,又给看完了。他怕云氏打扫他屋子时给发现了,特意藏在柜子的最里面。

    没想到宋砚清居然给翻出来了。

    “那个……大监司。”

    陆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脚趾用力抓地。

    他给人看到自己房内有这种书,他干脆一撩袍子撞死得了。

    宋砚清抬眸,眼神深邃,半响来了句:“回来了。”

    语气平淡,丝毫没有任何看到黄书的羞愤之情在里面。

    陆谨一时之间无语,他缓缓道:“大监司怎么还不睡,已经是子时了。”

    宋砚清抬头,他望着陆谨道:“等你回来。”

    陆谨登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听宋砚清说过无数次这句话,但是没有任何一次比现在更让他心里抓痒。

    陆谨转身,抬脚就想往外头走。

    “你干嘛去?”

    宋砚清叫住他,不解道。

    “我……我出去凉快凉快。啊~大监司不觉得屋里头有些热了吗?”他尬笑。

    怎么办,哪里有缸他先钻进去避避风头。

    “时候不早了,又要干什么奇怪事,快回屋里头睡觉。”

    屋内宋砚清像是训话一样说道。

    陆谨一阵头皮发麻,他上回听到宋砚清用这语气说话他可是好久没挨着宋砚清理会,条件发射地乖乖的听话地转身拖鞋脱衣服上床平躺。

    动作一气呵成。

    “我睡了,大监司。”

    宋砚清有些哭笑不得。

    他帮陆谨熄了灯,将书放在木桌上给他把门带上了。

    陆谨见宋砚清走了,他赶紧爬起来将那本书揣怀里随便披了件衣服连鞋都没穿,走到自己屋子的一处拐角。

    他把堵在那的石头搬开,从里面爬了出去。

    他得赶紧把这书毁了,免得他晚上做噩梦梦到它。

    宋砚清居然看了这本书,杀了他吧。

    虽然他已经不求宋砚清能够喜欢上他,他默默喜欢宋砚清就够了,但是他在宋砚清面前的形象得立住。

    陆谨走的心慌,脚踩在雪地上一点都没感觉。他掏出火折子找了个隐蔽的拐角把书烧了。陆谨还用雪把灰盖了起来,全然没顾自己的脚趾被冻得发红发紫。

    他满意地看着已经被自己挫骨扬灰的书,放下心地把火折子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