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将云梯竖起搭靠城墙这一步,就需要用无数的人命来填。
而天降雨水,对守城战兵造成的影响也是不可估量的。
弓弦受潮变得韧性不足,落雨阻挡也让箭矢的杀伤力急剧下降。
江南军竖起云梯要用无数人命来填,而城墙守军想要推翻一架云梯,同样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到日落时分,城墙上的守军折损一千三百人,伤一千六百。
而攻城方的江南军,折损的兵卒数量则是超过了六千人。
伤者过万。
但江南军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一军撤下接替攻击的另一军没有丝毫时间差的补上。
十二个时辰不分昼夜,沂水守军没有任何休整的时间。
就连吃饭,都是一边叼着馒头一边作战时完成的。
这样的守城战,无论是对体力还是精神都是绝对的考验。
因为季博常从一开始就告诉了陈琦。
这一战,会很苦。
打的苦,就会死人。
会死很多人而且没有援军。
这一战是季博常崛起以来,跟随他麾下之人打的最惨也最苦的一战。
天色黑了,但城外的江南军攻势不停。
战兵尸体被从城墙搬下,伤者就近在城墙下的军医营包扎救治。
得益于季博常很早之前改造了军医的医术,并且把军医的数量提升到了数十倍。
只要不是伤势太重或者直接气绝,都能得到最及时也最有效的治疗。
城墙之下军医营里的都是轻伤员,重伤员则是全部被送进了州牧府。
季博常轻轻推开博喜撑在自已头顶的雨伞,看着那些战死的尸体眼中满是哀伤和愧疚。
他们都是来自东海定远和北境的大头兵们。
他们没吃过山珍海味更没见过绫罗绸缎,有的就连吃饱饭也是没多长时间。
他们私底下聊的最多的,就是畅想天下太平之后的世道怎样的。
也经常在算自已攒下的军饷,在天下太平之后能够盖上几间房,又能讨个怎样的婆娘生几个娃儿之类的。
这些人的年纪,和季博常相仿。
他们没能等到天下太平,没能盖上心心念的新房更没能讨上婆娘生下娃儿后代。
他们死了。
死在了江南地界阴冷潮湿的城墙之上。
季博常就那样看着,任凭雨水淋湿自已的头发衣衫一动不动。
博喜就站在季博常的身后,放下手中的伞陪着季博常一起看着那些死去战兵的尸体。
良久之后,季博常略带沙哑开口。
“喜儿啊,记住这些人,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这份情我季家人都要记住。”
“更要还。”
人们总是习惯性的记住活着的人,奖赏的也都是活下来的人。
但在季博常这里,死了也就死了这句话,绝不能存在。
他没说什么这是为天下安宁英勇赴死的英雄。
因为根本就不是。
这些人是为自已而来,也为自已而死。
这份情,必须被铭记。
而第一个要记住更要去还的,就是季家。
就是他季博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