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柜子轰然倒塌。
这一举动并不多余。因为在无数森白的头骨哗啦啦散落在地,蹦跳着滚向远方时,她看到马长富正坐在柜子之后十步远的地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果然不是个真瞎子。”他道。
“累了,懒得装。”牵星动一摊手,“何必苦心试探?你直接问,我又不是不答。”
“道长满口没一句实话,我哪敢信?”马长富摇头苦笑,说着话头又回转,“不过道长既然这么说了,我就问上两句。”
牵星动抱臂,斜斜靠在门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是来杀我的吗?”
“是。”
“看来是我引狼入室啊。”他感慨道,又问,“为何杀我?道长可别说什么‘为民除害’,这理由我都听烂了。”
“马老爷忘了吗?二十年前的秋月湖畔。”她忽然站直了身子,神色很认真,“你与一女子结姻,新婚不到半个月就离开了她,那时她已经怀有身孕了。”
马长富绞尽脑汁,似乎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难道你是我的……”
“不是。”
“还是那个女子派你来……”
“不是。”
“那是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是。”
接连打断老头三次,牵星动又没骨头似的倚回门 上,咧着嘴恶劣一笑,“我编的,压根没什么秋月湖。”
“……”老头叹了口气,“唉,我就知道。”
“问够了,就放我出去。”她向来耐心有限,摸了摸肚子,不耐烦道,“饿了。”
——
离开朱红小楼时,由马长富亲自带路。走出几步,他回头望了一眼,问牵星动:“道长知道这楼是做什么用的吗?”
牵星动没理他,他也不尴尬,自顾自道:“人啊,一上了年纪就格外怕寂寞。有人喜欢儿女绕膝,可我不一样,我就爱让年轻姑娘围在身边,热热闹闹的,多好。”
“热闹完了,那么多姑娘又没处安放,于是我修了这么一座小楼,让她们能安生住下。”
她挑了下眉,即便意识到马长富在说什么,依旧是一脸淡然:“看来我今日扰了她们安宁。”
“可不是嘛,姑娘们好端端在那里住着,你一脚下去全踹翻了。”马长富啧啧摇头,“造孽啊,无端大人。”
原来这就是那块匾上所写的“红粉骷髅”,那些头骨是一个个枉死的姑娘,日积月累,已经摆满了一座两人高的柜子。
整个朱红小楼,就是一座巨大的葬花坟墓。
“回头我去赔个不是。”
“那哪儿够呢,怎么也得让她们舒舒服服住回原来的地方,你说是吧。”
牵星动忽然笑了。
“好啊。”她说,“回头我把你也摆进去,热热闹闹、舒舒服服地安享晚年。”
“那也不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二人你来我往地扯着淡,话语间杀气腾腾,可神情却欢快得像是一对忘年交。
聊着聊着到了宴厅,马长富将牵星动请进去,入眼便是一张能容十人围坐的圆桌,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侍立一旁的随从将椅子拉开:“请姑娘入座。”
她一落座,随从立即开始为她布菜。牵星动瞥了马长富一眼,这人已经自顾自地夹菜吃起来了,还嚼着饭菜口齿不清地招呼她:“快吃快吃,不必客气。”
她夹了一筷盘中的菜,浓油赤酱认不出原样,放入口中一尝。
是肉。
牵星动几乎没有吃过荤腥,也只能尝出这是一块处理得不像肉的肉,至于是什么肉却不得而知。她不动声色地吐到地上,又夹了一筷别的菜,假装没尝出什么异样。
这碟她没有入口,只用筷子戳了戳,发现也是肉,而且与方才那碟原料相同,只是做法不一样。
“道长怎么不吃?”马长富放下筷子,关切地看着她,“这一桌素斋不合您的胃口吗?”
“素斋?”牵星动似笑非笑地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就是素斋啊,有什么问题吗?”
看见牵星动的反应,马长富一脸疑惑,又连吃了几筷子菜,咀嚼了咽下去,“没问题啊,这不是挺好吃的吗……”
说着说着,他的语调如同坠崖般猛地一降,阴森森道:“……以食素之人为原料的菜,不就是素斋吗?”
“怎么样,无端道长,你小师兄的肉……味道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