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她挑拣着用不那么刺激新婚妇的字句暗示道,“这不是你绣的吧?”
的确,秦大小姐没有这样的手艺,能绣出来如此栩栩如生的戏水图。
但绣不出来是一回事,被妹妹一眼识破又是另一回事,岁筝顿时羞红了脸:
“不是。”
“那……”
岁檀一边拉长尾音,一边戒备地瞪向祝衍,同时在心中深深腹诽:
怎么又是一个朝秦暮楚的男人,娶了贤妻,还不肯放弃外面的莺莺燕燕。
“不,不是。”
妹妹这样,岁筝哪还能不明白,赶忙解释道:
“这不是别的女子赠给夫君的,是——”
“我绣的,怎么了。”老神在在的祝大人爽快承认道。
“你?”
岁檀满脸孤疑,祝大人耸耸肩,语气要多理所当然有多理所当然。
“筝儿的手是用来弹琴作画的,做不惯这些,我打小就自己讨生活,缝缝补补的都更擅长,我来做,有什么问题吗。”
“况且这鸳鸯帕就是我二人在用,筝儿绣和我绣,又有何分别。”
说着阿姐红着脸自怀里掏出她那块,赫然是与祝衍成双成对的另一半。
岁檀的目光在两块上来来回回了好一会,才不得不感叹:
她早该想到,从那场“倒插门”婚宴开始,祝大人就一直是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但同时,她也不禁松了口气:
保住了,保住了,没有什么蓄势待发的外室,阿姐的命,是真的保住了。
“大小姐、二小姐。”
心中石头落地的岁檀刚准备和姐姐好好叙叙旧,门房匆匆跑过来,站在院子口请示道:
“崔少爷前来拜访,小姐们是否相见?”
“崔少爷?”
岁筝纳罕,岁檀却一下子反应过来。
“是崔峻表哥,请他进来吧。”
转头见姐姐还是那副迷迷糊糊对不上人脸的模样,低声提醒道,“就是外公家的那个嫡孙表哥。”
秦家主母体弱多病,在二女儿出生后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爱妻如命的秦国公不堪生离死别之苦,忧思成疾,日日借酒消愁。主母的娘家、江南崔氏见姑婿愁闷至此,便主动肩负起教养幼孙之责。
于是,在他们的建议下,秦国公含泪将尚在襁褓中的二女儿送至江南,由同样爱女心切却不得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外祖教养长大。
——这便是上京城内口耳相传的有关秦二小姐为何会在江南汴州长到十六岁的缘由,字里行间皆是一个痛失所爱的丈夫和一个沉默且深情的父亲的拳拳真心。
岁檀也曾一度被感动得眼泪汪汪。
如若不是她亲眼见到,她那位宣称此生矢志不渝的父亲是如何在嗷嗷待哺的幼女离京一年内便抬进了姨娘、生出了庶妹,而另一位老泪纵横说爱屋及乌的白发外祖又是如何将牙牙学语的她冷酷无情地扔到汴州别院,且若干年皆是不闻不问的话,她大抵也会更愿意相信他们的情深似海。
将她所谓接去膝下教养的崔氏根本谈不上尽心尽力。
除了时不时会遣下人看上一眼,这么多年,崔家有名有姓的长辈们竟一个都未出现过。
只极其偶尔的时候,会派那位年龄相仿的大表哥过来,不甘不愿地确认她的近况。
这便是她能接触到的唯一血脉亲人了。
上一次见到崔峻还是在及笄前,算来也有一年之久了。
虽然谈不上有多亲近,但毕竟占着个“唯一”,孺慕之情尚在,因此听到消息岁檀便马不停蹄地跑出去迎接。
“表哥!”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崔峻,崔氏嫡长子不愧文人世家之风,一袭淡雅青衣,风度翩翩。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却是无波无澜地留下一个疏离眼神后,转而面向随之而出的岁筝,拱手道:
“岁筝表妹。”
“……”< /p>
岁檀顿时气结,明明自己先开的口,怎能越过自己直接回应阿姐,况且阿姐还什么话都没说呢。
岁筝也是微微拧起秀眉,震惊崔表哥这毫不掩饰的区别对待。
然而崔峻却像没注意到,垂下眼,低眉顺目地自顾自说起来。
他向岁筝表达着外祖对她婚事的关心,阐述着他们得到消息便星夜启程奈何江南路远依旧错过典礼的遗憾,语气恭敬到一旁的祝衍都不禁变了脸色。
“没关系的……”
岁筝满脸无措。
她本就和外祖家接触极少,和崔峻更是初次相见,远不到会为他们没能出席自己的婚宴而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