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呜——


    号角停了,四周静了。

    老村长的火把扔了过去,火舌蹭的腾空而起,幼鹿被猛的一刀砍下,确保鲜血浇在柴垛上后,又被提溜着浇了榕树一大圈,最后悬挂于骨尖,被火焰灼烧。

    没蒲随风原先想的热血沸腾,没有演说鼓舞,只是静静的,静静的。风声叮当。

    碎衣被投入火中,武器被系在榕树上。村民们忽而开始吟唱,嘴里念念叨叨,和大汉先前所唱发音如出一辙,却没那么慷慨顿挫,低鸣的号角再一次响起,没有冲锋的血性,只余低低的呼唤。

    一张张脸映着火光,有虔诚有肃穆,更多的还是木然。

    他们靠大山生,因大山死。枯枝落地,一层层腐烂,一寸寸生长,本是自然天道。只是如今,轮回被打破,根系所剩寥寥。

    匆匆定下的席没那么讲究。用刀切割好鹿,再架上头羊。看到又是烧烤,葵向阳稍稍有些失落,很快又兴奋起来。有村民提着菜篓子过来,里头是腌制的肉和干果时蔬。人群呼啦啦来,热热闹闹散去。明天太阳依旧,他们还要留着精力忙于生计、守护村庄。

    敢留下来                                                陪着招待的是老村长身边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本事和身份。开了两坛酒,气氛一热络,进入了经典的饭桌社交情形。

    蒲随风吃不下,也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便倒了碗酒,自顾自地品了起来。淡淡的辛辣,更多的是苦涩。度数倒是不高。能尝出来是粮食酿的,就是手法估计有些落后。

    另一边追问完狼王的细节后,大人们开始探讨明日的分工和安排。穿着虎皮的年轻人拎了坛酒,和蒲随风碰了下:“看你两还真是深藏不漏啊。简直和小瑶一样,看着文文弱弱,可本事一点也不小!”他性子开朗,聊了几句,很自然地把旁边只听不说的瘦弱少年带进了话题圈。

    小瑶拽了拽他:“阿虎你瞎说什么呢……”

    阿虎“哈哈”一笑:“好不说你了。说回狼,说回狼。”

    几个同龄人很自然地围了圈,不参合老一辈,氛围轻松多了。

    “那群狼不知从哪来的,杀了村里好多人了。本来村长安排我和我爸去杀的。但它们行踪不定,不好搞啊,没等定下主意,倒是被你给先砍了。”

    徐应之:“安排你们去杀?”

    阿虎:“咋了?”

    “那不是普通的狼,那头狼王带了修为,那可是成了精的。”

    “害,成了精又如何,不还是一头畜生?”阿虎满不在乎道,“别说狼了,看到我身上这块皮没?这皮可是一头四阶大妖的,最后还不是被我爹他们给宰了!”

    鹦鹉:“我去这么牛?这啥触感啊快摸摸看。”

    徐应之眼底闪过丝诧异。他先前就留意了。村子里全是普通人,这位叫阿虎的身上也没任何修炼过的痕迹。

    阿虎摸了摸身上的虎皮,见两人神色微变,有些得意。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说:“这还不算啥,别的不说,就那挂鹿用的骨,据说是从十阶大妖里抽出来的,十几年来,还结实着呢。”

    “什么十阶大妖!虎子你又在瞎说了,那会还不知道判定的法子呢。”

    陈书遥有些尴尬。他瞄了眼外来人肩上那只鹦鹉,心想这不班门弄斧吗!他曾在书里看到过,妖之间的区分并不像人类那样分明,被人粗略为三个阶段,有没有出现意识、能不能说话、以及能不能化形。

    在很长一段时间,“妖”只活在村民口中。直到几个月前,集全村之力杀了头巨虎,拿这身皮肉去城里,才知道原来这是初入门的“妖”,对应人的“炼气四阶”。自那以后,陈书遥才意识到书中所说的仙啊妖啊,是存在的。只是他见的山林太小,容不下。

    而眼下……他又偷偷打量了眼来的几人。

    话说得比人还溜的鸟、独自屠了狼群的少年……可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群人的核心,是看似毫无修为的那位——

    身处闹市却像抽离在外,兀自饮酒又不让人觉得孤傲,暗得发沉的布衣依旧掩不住那抹清俊,倾听望来时,那双眼叫人忍不住多说点什么。

    匆匆一眼,惊为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