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沉默了,他静静地坐在那张沙发垫子上,仿若被瞬间抽去了所有的生气。m.luhaibing.com
我就坐在他的身旁,第一次见到父亲这般失神的样子。平日里那总是坚毅地挺直着的脊背,此刻微微佝偻,像是承载了过重的负担而不堪其累;那双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眸,此刻也黯淡无光,空茫地盯着地面的某一处,久久未曾挪动分毫。
周遭的空气好似都随着父亲的沉默而凝固,只剩下小区钟楼上那陈旧挂钟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敲在这令人揪心的静谧之上。
他伸手进入口袋,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出烟来。我快速地回到家里,拿了一包烟和打火机回到父亲身边。递给他一支烟,他含在嘴里,我给他点燃。他抽完一支,又要了一支。
“好吧,你让他找个时间来见我,另外在我没有同意之前,你不要过去上班了。”
“嗯,好。”
“我知道这是个隆重的事情,不适宜撒娇也不能撒娇,这个分寸我把握得很好。吃过早饭,父亲去上班了。
我赶紧把这些情况加上我的判断和想法电话告诉了白宗仁。他简直和我父亲同样的表现,就回答我:嗯,知道了。这两个男人是一路人。
我已经回公司上班,但是情况有些改变,因为已经递交了辞职报告,现在是为完成**会参展和留下来带新人,所以享受周六、周日休息。
在公司我们还和从前一样,没有任何超出工作范围的行为。这个星期六早上,我接到白宗仁的电话,他要我约我父母吃饭。我把情况如实反馈给父亲,父亲说:
“不用,就我们两个见面就行了,一切不需要提前安排,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和这两个男人相比,同这两个男人谈事情,我总感觉自己很浅薄,好像他们都深不可测。我突然想,这样的男人以后相处会不会很累?不过,也不对,我妈妈还不是那么幸福。
也许他们的深不可测只是针对外人的设防,对亲人应该就没有了吧。我和白宗仁约好地点,我和爸爸就走过去了。
白宗仁到了,下车,我刚要给双方引见,他们都已经伸出手握在一起了。对了,他们怎么能不认识,我还是爸爸六年前给的资料才第一次见到白宗仁照片的呢。
“孔主任,打扰您了。”爸爸伸出了右手,白宗仁伸出双手。
“白总经理,不客气。”爸爸转过头来对我说:
“我和白总谈点事情,你看你是——你还是先回去吧,听话,先回去吧,陪陪奶奶。”
“嗯,好的,那爸爸、白总你们谈,我就先回去了。”离开两个男人,我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现在父亲是主导地位,不知道白宗仁能不能应付,也不知道父亲会是什么想法,会怎么做,更不知道结果。
我哪里回得了家嘛,真回家了不是要把我折磨死啊。两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找了个茶楼进去了,我只好漫无目的地逛商场、逛街……刚进第一个商场就收到了白宗仁的短信:
“注意安全,不用担心,相信我!”
真是个很细心的男人,也了解我,这个短信非常有必要,让我稍稍心安。虽然心里仍然忐忑,还是踏实了很多。转了几个商场,转来转去又转回原地,又去转,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传说中的鬼打墙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况哦?我一生气,跑到电影院看了场电影,究竟看了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好想有个肩膀给我靠一靠啊。
就这样混了一个上午。就在我第 N 次回到原地的时候,两个男人从茶楼出来了。我立即观察爸爸的脸色,还好,没什么变化,至少没有黑着个脸,还是那样淡定的样子;我再看白宗仁的脸,神采奕奕——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毕竟没有我父亲老成,还是有年轻人(本来也年轻)的特征——喜形于色,我的判断应该是解决了。很快,两个男人都看到了我,一起迎上来。爸爸露出了慈祥的笑脸,白宗仁两只小眼睛也明亮、泛光。我没有理睬白宗仁,而是快步扑向父亲的怀抱。
“爸——”声音有点颤,充满委屈,带着哭腔。
“小白,你看你看,女儿还是跟爸爸最亲吧,哪能那么容易就被抢走哦,哈哈。”
爸爸立即把我的头揽入怀里,不停地拍着我的脑袋,哈哈、哈哈地傻笑着。我歪着一点头偷看了白宗仁半眼,他也在傻笑,不敢也没机会接茬。
我忽然想起,爸爸刚才叫他什么了?小白,不是白总,或者白经理?爸爸改口了……爸爸改口了……这意味着现在有两个最亲的男人宠我、爱我了,啊——我真幸福。
“那个,那个——”白宗仁应该是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我父亲了,救场如救火,我立即插话:
“爸爸,今天女儿请你们两个男人吃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