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里正的儿子个子不矮，他的衣服穿在高宝儿身上余着不少。
严世宁给高宝儿整了整衣服领子，温声道：“宝儿，本官想看到一些东西，一些真的东西。”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盯着高宝儿，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真的东西？大人是怕……”
“对！本官怕穿着官服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我看到的。”
严世宁打断高宝儿的话，漫不经心地说道。
高宝儿垂下眉眼，看着卷了好几卷的裤腿，心里有些慌张。
严世宁方才的眼神太有深意，她有些看不明白了。
“走吧。咱们去山脚下看看。”
严世宁收起高深莫测的表情，换了一副游玩的轻松样子，背着手大步向前走去。
路上，严世宁嘱咐高宝儿记住，他们是从府城来的，下来准备收蘑菇。
他是少东家，宝儿是他的侍从，要喊他“公子”。
宝儿看着一身素衣的严世宁，虽没了县令的威严，但浑身都是书生的儒雅，没有半点铜臭，怎么看也不像个商人。
但高宝儿没有说，县令想做商人，她一个随行书吏，陪着就行，管什么像不像的。
山看着不远，走起来却需要不少时间。
高宝儿看着春天的原野中，肆意繁茂的庄稼和湿润的土地，心里的不安渐渐平息。
老天保佑，今年多收些粮，大家的日子总会好起来。
严世宁看着翠绿茂盛的庄稼，心里也翻涌起一些难以言明的情绪。
他一直认为备县是个穷乡僻壤，恶水出刁民。
可就眼下他所看到和感受到的备县，与这几个词语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备县必然藏着一些秘密，可那些秘密没有影响百姓的安居乐业。
从清水村一路走出来，田间地头皆是劳作的人，在茂盛的庄稼中忽隐忽现，脸上流着汗，眼里却充满着干劲儿。
山村平地少，村民们却在起伏波折之中开出了一块儿又一块儿的田。
宝儿说，备县土肥人勤，庄稼自然长得好；庄稼长得好，人就更愿意干活。
所以这一路上没见几块荒地，却见了不少水车沟渠。
倒让人有种欣欣向荣的期待。
两人边走边看，宝儿时不时给严世宁说着桐花里的过去，严世宁也努力把宝儿讲的与县志相对应。
日头高悬，田里的百姓纷纷回家时，他们走到了山脚。
“这山可有名字？”严世宁眯着眼抬头看向山顶。
“在咱们县都叫它西岭，雷县那边则称它为岁山。”高宝儿回答着，举起袖子为严世宁遮挡太阳。
严世宁看着高宝儿费劲地踮着脚，笑着把她的手扯下来：“公子我呀，又不是见不得太阳，不必遮。”
高宝儿摇摇头：“公子，读书人的眼睛晒不得。”
严世宁无奈低下头，转身找了棵松树的树荫坐下，看着山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宝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没看出来什么门道，只好捧着水袋上前：“公子再喝点水吧。”
她看着严世宁接过水袋喝了两口，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从怀里掏出两张胡饼。
“公子，咱出来的急，我就带了两张胡饼，你看凑合凑合？”
严世宁倒也不娇惯，拿了一张饼就安静地吃起来。
高宝儿抱着另一张饼，却不敢下口，怕待会儿不够吃，县令大人再要。
“宝儿，你也坐下吃。”严世宁坐在树下，斑驳的光影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明亮又温和。
高宝儿到底是个女子，还是个正常的少女。
一个俊俏的青年，有着好听的声音，温柔地喊你坐下吃饭，她心底那久未跳动的怀春之心又跳了几下。
严世宁以为高宝儿是不敢，于是解释道：“说起来你还是我结拜的三弟呢，私下不必这么拘谨。
“再说，这饼真没那么好吃，我吃一个就够了。”
高宝儿满心的少女情怀被他一句“三弟”打了个稀碎，垂着头坐到树底安静地吃起饼来。
严世宁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看了看一旁埋头苦吃的高宝儿，忍住了想要询问的冲动。
两人并肩坐着，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吃饼声，一种迷之尴尬在两人之间流动。
“奶奶，你看那树下坐着两个人，不会是劫道的吧？”
不远处传来孩童稚嫩的询问声，严世宁和高宝儿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孩子。
她们应该是下田送饭的祖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