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天都的官道上，一架马车缓缓走着。
简阙尧倚在马车内的软榻上，看着对面坐着的小少年。
云泥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嗯，若不是她的授意，北狄又怎会大举进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村子。”
“欸…”
简阙尧叹了口气，手指伸出窗外，拈了片飘洒的雪花嘴唇，嘴唇开了又合，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她没有几年的活头了。”
“那又如何？”
云泥转过头来，眉头紧皱地看着简阙尧：“村子里的其他人就该死吗？我爷爷就该死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简阙尧吹落手指上的雪花，挑了挑眉：“这么说你也有错，若是你不出现在那，他们也不会死。”
云泥握紧了拳头，咬着牙说道：“我本就不该出现在那里，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未降生。”
出了漠天都的城门，他长出一口气：“我们去哪儿？”
“玄金阁。”
简阙尧坐直身子，解下身上的青狐裘大氅放在身侧，随即看向云泥。
“玄金阁是什么地方？”
似是早有预料，云泥会这么问，简阙尧轻笑一声：“武道至高之处，天机至玄之所。前代阁主留下一句名言，叫个‘平尽天下不平事，斩尽世间该死人。’怎么样？心动了吧？”
“一派胡言。”云泥不屑地冷哼一声：“若是当真如此，村子被毁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赫连银火毁了狼狐城时怎么不见你们？”
听了云泥的话，简阙尧有些尴尬地看向窗外，摸摸鼻子：“宗旨是这么说的，但是做起来总有难度嘛…况且赫连银火出关之时我们派人去了，但他那时强行升至真武灵境…一时失手，没杀掉嘛…”
“可是个白衣剑客？”
“白衣剑仙陌白琊。”简阙尧转过头来：“怎么，你见过他？”
“那日我就在狼狐城。”
简阙尧勾唇一笑，拍了拍手：“这就好办了，待你到了玄金阁，就要拜他为师啦。”
“拜他为师？”
云泥不由得一愣，他虽未见过陌白琊，但那日他可是切实地听到了陌白琊一人单挑数十兵马的事迹。
自己如今…竟要拜他为师？
“看来你是见识过他的能耐了。”简阙尧笑意更甚，眉宇间竟带上了一丝得意：“咱可告诉你，陌白琊是咱天院的执事，咱可是天院长老，论职级比他还要高上一等呢，厉害吧？”
“见你与独孤云私交不错。”拜师陌白琊的惊诧只维持了一瞬，云泥回过神来，把头偏向一旁，不去看简阙尧的脸，低声开口道：“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何不亲自保下她？”
“咱…罢了，你这小子人不大，嘴巴倒是够毒。”
简阙尧叹了口气，神情落寞下来：“天意不可违，谁也救不了她。”
“狗屁天意。”云泥双手紧握成拳，目光死盯着那白茫茫的雪原：“不过是实力不够的借口罢了。”
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一般，简阙尧猛地转过头来：“那你为何不陪她？她只要你三年！三年后她就会放你离开，你为何不愿？！”
“是她指使赫连铁树害死了整个村子的人，就为了找我！”
“没有她你早就死了！”
简阙尧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忙别过头去。
云泥的眼眶瞬间泛红，嘴唇翕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咱不管你信不信，她不让咱说的。”简阙尧的语气带了一丝慌乱，随即她长出一口气，对上云泥的目光：“带兵屠村的事，是赫连银火的授意，与她无关。赫连银火这么做，为的就是要你身上的灵龙之气…独孤云她看到的天机，是赫连银火夺了你的气运，登临了真武灵境。”
“咱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聪明还是傻，竟然想出了青鸾替龙死的法子。”
“什么意思…青鸾…替龙死是什么意思？！”
简阙尧看着眼前宛如小兽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就是…在赫连银火升境之时，用她的青鸾之气代替你的灵龙之气喂给赫连银火，强行逆冲赫连银火的经脉。”
“本命气运一旦离体…就算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她应该是知道，自己没有几年活头了，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小少年彻底愣住了。
他不知道那灵龙之气究竟是真是假，也不知道眼前人所说的一切是真是假。
如果可以，他多想告诉自己，眼前人所说的一切都是胡言乱语。
可那日在营帐里，他亲眼看着独孤云被银白狐影吞噬，也亲眼看到了那飞至半空的青色鸾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