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
一连编了五六句,她实在编不下去了,冲身侧投去求救的目光。
今天她没扎发,头发比上一次见面又长了好多,齐肩贴着耳朵,大概是因为下雨天,泛着朦胧水色,有一撮头发,湿哒哒地蜷缩在额角。
样子没多大变化,只是明显比上次见面要瘦,最近肯定又没有好好吃饭。
陆庭洲了解她,心疼她,向着她,轻咳一声起身:“不是说有家宴,小喜还没换衣服。”
这突如其来的打岔,搅乱了陆夫人的计划,她横眉倒竖:“急什么?我在替扣扣的终身大事考虑呢,要是嫁不出去,你这当大哥的难辞其咎!”
张口闭口出嫁,陆庭洲连个磕巴都不打:“有陆家在,她会嫁不出去吗?”
“去换衣服。”他冷着脸,头也不回地吩咐。
“庭洲!”陆夫人霍然起身。
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空气中像是浮着层汽油,随时要爆炸,程不喜整个人也懵了。
联姻事小,陆夫人这些年的执念也是真,她想抱孙子,再不济做姥姥,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可儿女们没一个叫她省心的。
“你今年也29了,打算什么时候成家?”
大约是触犯了陆夫人内心最深的忌讳,她一股脑儿地全说了,
“你父亲有你这么大,思雨都半大了。你不成家妹妹也总归是要成家的,你跟思雨两个一个拍戏拍的三天两头不着家,一个忙事业忙的好几年不见影,扣扣她也大了,我也是着急啊。”
“她才多大?母亲没必要这样。”陆庭洲目色极冽,像一张网,“合不合适,我会替她看的。”
“荒唐!就凭那些个货色,能比得上沈家?扣扣要是能当上沈家儿媳妇,那是她的福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扎耳。
他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此刻脸色阴沉,风雨欲来:“沈家?”毫不掩饰的轻蔑。
“什么 时候陆家做事也用看沈家脸色了?”
“不觉得荒唐。”
“您要是真疼她,就该好好管管下人,什么时候小姐说话也能轮到佣人插嘴了?”
短短两句话,视线扫过刚才插嘴动舌的佣人,老佣人瞬间吓得腿软,冷汗直冒。
“不找个有实力的婆家,难道陆家能养她一辈子吗!”陆夫人仍不死心,咄咄逼人。
“母亲不用担心。”他声线冷硬,带着上位者无法撼动的凛冽与威仪,一字一顿道,“要真嫁不出去,陆家不养,我养。”
说罢,拉着程不喜就走了。
“庭洲!”
陆夫人气得一屁股栽倒在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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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多年,程不喜从没见过温润如玉的兄长发这么大火,也没见过养母动过这样的干戈。
原本华暖荣耀的门庭似乎蒙上了惨淡的阴云。
而她是就是那枚导火索。
“哥…”她在后面焦急地叫,柔和清丽的五官揪在一块儿,扭曲变形。
可眼前人肩宽腿长,气势迫人,似一座巍峨耸峙的高山,对她的呼唤不为所动。
她拔高了声调,“哥!”
陆庭洲因为这声“哥”,理智回来七分。
上一次这样叫他,已经是很久之前。
除夕那天。甚至更早。
他错神须臾,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睛,以及被他紧紧箍住的纤细胳膊。
虽然他有控制力道,但抵不过怀里人剧烈的挣动。
她从小细皮嫩肉娇生惯养,而他一身的钢筋铁骨,肯定箍出印子了。
“弄疼了?”
事到如今哪还顾得上疼不疼,程不喜满脑子都是刚才陆伯母震怒的脸色,她后悔了,不该任性的:“为什么要冲伯母发火?大不了,大不了我嫁就是了!”
尖尖稚弱的下巴,像一瓣碎玉,胸腔由于控诉而剧烈地起伏。
约定俗成的不是吗?陆家养她,她听话。
没什么可改的,这就是她的命。
天外阴云浓布,廊道内光线昏蔽。
陆庭洲定定地看着她,压抑瞳孔深不可测,眉头越陷越深,良久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寒意森森的字:“胡闹。”
“沈家是什么好地方,龙潭虎穴,你以为嫁过去,日子能好过?”
“那,那也犯不着那样!”
扫洒的佣人恰好经过,目睹这场面,大哥教训妹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陆庭洲黑着脸,指门扉,对她说:“进去哭。”
程不喜从小就对他言听计从,几乎是条件反射走进屋内。
门闭合,里面正在整理文件的助理惊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