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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庙堂之高

    韩家正堂内。m.aiqqx.com

    方湛搁下手中茶盏,起身从韩立煜手中接过一道卷轴,恭谨道:“晚辈替叔父谢过韩大人。”

    韩立煜当即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举手之劳而已。只是恕下官耳塞目不明,若不是将才方大人主动提起,竟不知淮山先生还有大人这般人物的子侄,真是愧做先生多年知交啊!”

    青年温润一笑,轻描淡写道:“晚辈自幼失去双亲,后随叔父避世居于紫金山上,十七岁下山参加科考之前,几乎不曾外出,是故除了上京方家族老,知道晚辈的人并不多。”

    韩立煜了然点头,想不到这位朝堂新秀竟有如此坎坷身世,再联想方家作太后母族曾煊赫一时又迅速调零的过往,心道他叔父如此护他也是应该的。

    “此事原怪叔父,”方湛又宽解道,“只写信知会您自有人来取画,何时、何人具未说清,倒显得我今日登门有些冒昧了。”

    韩立煜惶恐道:“哪里哪里,淮山先生性情放达,如此行事惯是他的风格,只是劳烦大人亲自跑这一趟,实在是下官的不对,其实大人大可提前说一声,下官亲自将画送去州府馆舍岂不便宜。”

    方湛听这一句话里好几个“大人”,忍不住联想起韩穗与兄长干脆决绝的性子,委实想不到兄妹二人会有如此一板一眼的父亲。

    他笑道:“此处不是府衙,韩大人不必拘礼,况且您与叔父又有同窗之谊,晚学还需尊称您一声前辈。”

    韩立煜闻言揖得更低:“不敢不敢,下官虽与淮山先生多年旧友,但官场共事,尊卑不可无序。”

    礼谦过后,他示意秦风上前展卷,并向方湛解释:“此画本是淮山先生立夏时节托人带至云州,望老友为其题跋,只是不巧,彼时下官身体抱恙,右手腕握笔不得,又赶上俗事烦扰,心境不宁,便迟迟未曾动笔。幸而入秋后身体复佳,这才择良日提笔,又选用水云花绫、檀木轴头裱褙制成,总算不负先生所托。方大人不妨先睹为快。”

    画轴缓缓展开,一股檀木混合书阁特有的气味隐隐弥散开来。只见画中山峦苍翠,掩映于郁木之中的曲折山路上,一位垂钓而归的老翁怡然自乐。画面上方远山迷蒙,空白处的题字行笔铿锵流畅:“山江垂钓处,云外安身园。独往无人识,归来赋晚霞。”

    作画人闲云野鹤的笔触方湛再熟悉不过。

    叔父方唯淙乃已故太后的侄子,与当今圣上是一同长大的表兄弟。今上继承大统后封其桂亲王,奈何叔父无心朝政、淡薄名利,于十二年前离京南下归隐,自号“淮山”,专心著书立说,不问世事。只是后来慕名求学者众,叔父这才在隐居的紫金山上辟建书院,每年仅收二十学生、学期不逾三月,便是闻名遐迩的“一得书院”。

    时人以得瞻仰淮山先生画作为幸事,而方湛却只略扫几眼,就移目到画的装裱上。

    他虽对书画雅事兴致缺缺,但跟在叔父身边难免耳濡目染,一眼便知装裱者的巧思心意。

    由于画幅宽大,便采用纸撞边,以深青水云花绫做天地,以淡灰龟背绫攒边,又取少许金襕为惊燕,通体古朴不乏雅趣。

    他不由瞟了眼暖阁紧闭的门扇,心想装裱此画者八成就是那位从门后逃遁之人。

    看过画,方湛不免褒赞几句韩立煜的题跋,后者又是谦虚连连。

    收画入匣后,二人落座。

    方湛浅呷一口茶,姿态闲适,似是随意提起:“若晚辈没记错,成乾十年春令郎也在一得书院,可惜彼时我得了一场病,休养于书院后院,未能与之同窗求学,未免遗憾。”

    “方大人所说不错,犬子于翌年参加科考,说起来与大人还是同科,不过犬子愚钝,得淮山先生授业解惑却也只是二甲,如今不过在工部混事而已。”韩立煜拿出十足的谦虚态度。

    但他也不是瞎谦虚,毕竟上首坐着的正是与儿子同年的榜眼,入仕后短短几年就从翰林编修跃升为都察院佥都御史,此番巡察云州更是身携钦牌、直听皇命。

    韩立煜这些年不在上京,并不清楚眼前人缘何年纪轻轻便速握实权,想来他叔父的亲王身份是一大助力,可若不是有真才能干,也无法得圣上青睐。

    “韩大人过谦了,小韩大人克勤尽勉,有经世济民之才,吾等于上京皆有耳闻。”方湛一派儒和温笑:“多年前,吏部尚书孙维真曾上书取消矿税一议,被圣上驳斥罚俸,自此满朝无一人敢再提此事。直到去岁春,韩程兄不惧触怒天颜,呈具淮南矿税于民生之弊害,这才牵动内阁将此事纳入审议,韩兄实乃心怀大义之士。”

    矿税之弊人人清楚,但该税却是当年圣上亲自允行并为宦官掌控,多年来早己成为充实内库和填饱东厂的工具。

    主张取消矿税就是断内廷的财路,因此就算明白矿税为害百姓,十几年间,除了一些在底下深知民情却人微言轻的小官,以及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