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状,“既已知错,那这事就过去了,你怎地如此脸色灰败?”
蔡芙只好说:“夫子说再犯就把我赶出去不让我念书。”
“只要你主观上勿要犯错,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以后也有办法,何必杞人忧天?”姜捷又劝。
蔡芙见姜夫子说不到她的点上,直接破罐子破摔,蹙眉道:“我只是觉得不公平。我与嘉生是做一样的事,夫子对我是严厉告诫,对嘉生却只是轻言提醒。我是同科中学得最快的,夫子却从不评价我,只夸赞落在我后面的嘉生。这一切只因我是个女孩么?那我念书的意义何在?”
姜捷终于晓得这个小村女在愁什么了,听到她的话后不禁侧目,问:“你在学堂里是第一?”
蔡芙矜持道:“只是在今年年初入学的学生里认字背书都是第一罢了。”
姜捷抚掌称赞:“那小娘子真是太厉害了,这就是你念书的意义之一。”
见蔡芙一脸茫然望向他,姜捷道:“念书念到第一,不论男女,不论年纪,你的存在意味着女子念书不差男儿,这是你身为女子念书的意义。你若念书厉害,才名远扬,若要成亲,于相夫教子有利,若不成亲,以此做生计,这是你为了以后念书的意义。再者,小小蔡家坞,唯一女子念书,才令你茫然无所依。但在神都,有许多女子以才学闻名,称作大家,曾有女诗 人游山玩水,畅意自在。还有高门贵女才学极佳,为夫郎、子嗣、家族献计,权势加身,荣华富贵。前朝更有女子封侯做将,名留青史。小芙女郎,你不要以为自己独一无二,在你之前可是有众多前辈在的。”
姜捷的话如耀目流星洒向蔡芙心间,令她动容不已。
对蔡芙而言,阿母的话如同一击重锤,把她从肆意欢快的云端打翻在一叶小舟上,令她知道世间女子处境与她的责任,但这击重锤把巨石打到她的背上,让她感到沉重而盲目。谈夫子的话令她知晓小舟易碎,让她珍惜机会的同时也令她不知道小舟行驶快慢是否有意义。直到姜夫子的话令她拨云见雾,知晓小舟的前面有山川河海。
三人之言缺一不可,直到此时蔡芙有了一个念头。她目光灼灼地望向姜捷,问:“姜夫子,你可以当我先生么?”
姜捷笑答:“不日,我会在学堂授课当你的夫子。”
“我想姜夫子当我的先生。”蔡芙摇头,牵上姜夫子的衣袖,她琢磨片刻,举例,“如同谈夫子对嘉生那样寄予厚望。”
姜捷哭笑不得,叹息自己刚到这坞堡只是想探听消息就被一个小村女缠上做徒弟了,他看到蔡芙纯净明亮的大眼睛,指尖触碰小村女的双丫髻,轻声道:“等我授课后,你要认真听讲,一心争先,我先看到你的向学之心,再和你谈这件事。”
蔡芙作为蔡平女与蔡绍最宠爱的小女儿,知道撒娇求人的度量在哪,听到姜捷如此说道,她高兴起来,“自然,先生乃神都学宫弟子,收徒自然要考究一番。”
如此,蔡芙轻盈蹦跳归家,任谁见到她这姿态,都会知道她有多快活。
高登从背后出现,出言道:“姜先生,你不该让步的,这个小女童还以为你真要收她做弟子,省得她白高兴一场。”
姜捷温声道:“若她真是坞中璞玉,我也未必不可教她,正好让蘅儿多个玩伴。”
正清理石桌、煮水烹茶的高登闻言摇头,姜先生真是良善。不过也因他是如此良善忠义之士,首领才敢放心把真正的小主子交给他。
煮水升雾,此时蔡芙家中庖屋的锅上烟雾缭绕。
蔡平女正盯着铁锅火候,昨日小女惊魂,今日为她煮一锅鸡汤镇魂。她看着天色,听到外边的动静,吩咐大女:“你小妹要回来了,你在这盯着火候,阿母去门口洒鸡血。”话罢,蔡平女大步迈向门口。
二女蔡荷已经蹲在这里等待许久,她见阿母拿着鸡血过来了,立即起身出门几步外,“阿母你放心,我在此叫住小妹。”
蔡芙一出现,蔡荷立即喝止,“小妹等下。”蔡芙心底纳闷脚下却听话止步了,她往前一看,母亲蔡平女用鸡毛掸子在门上洒血,动作时口中念念有词。
蔡芙连忙拉住二姊问“这是怎么回事”,蔡荷来不及答复小妹,她见阿母门上撒完了,即刻把小妹往阿母身前一送,蔡芙屏住呼吸,怀着对家人的信任停在原地,只见母亲用手指沾血,往她额头一点,念道一声“蔡芙魂归来兮”!
夜里,忍着鸡血腥味,蔡芙安稳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