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婚约作废

    翌日早饭毕,陈家递来邀帖,请容恪到府品茗对弈,容恪欣然规往。m.dermstem.cc

    卫琳琅一直送至大门外,顾盼生辉,巧笑嫣然:“我在家等侯爷。”

    容恪言语上不理会,却不露痕迹地回望她一眼,随即跨上马背,驰向十里长街。

    奉容老太太之令,早起上普救寺布施的吴嬷嬷碰巧返回,吴嬷嬷先挥手叫几个办差的小厮回避,方才上前同卫琳琅见面问好:“时辰还早,小娘子吃过饭了不曾?”

    住入此处小半个月,没少照拂受到老太太照拂,卫琳琅分析,可能是因为她同为江陵人,一方水土一乡人,老太太才多加关照于她。不论何种因由,她都挺感念老太太的。吴嬷嬷为容老太太的臂膀,自当敬重。

    卫琳琅笑答吃过了,想着一问一答过于死板,不免冷场,便关心起吴嬷嬷早早出门这茬子来活跃气氛:“我观嬷嬷面覆薄汗,可是老太太吩咐了什么要紧事,劳动嬷嬷起个大早忙活?”

    吴嬷嬷不避讳,直言相告:“明儿十五,按照惯例,每月逢这个时候,老太太都要给普救寺布施的。往年老太太尚能行走,必亲力亲为,去年开始老太太的腿越发酸疼,不便行动,只得由我这老婆子代办。”

    卫琳琅感慨道:“老太太独居此处,多有不便,倘若上京,颐养天年……”

    吴嬷嬷道:“京城好归好,只是人各有归宿,强求不得。”

    卫琳琅忙替自己的失言抱歉道:“嬷嬷说得甚是,是我鲁莽多言了。”

    吴嬷嬷回头看看敞开的侧门,笑道:“我还紧着回禀老太太,就不陪小娘子了,小娘子请自便。”

    卫琳琅以目相送。

    *

    陈修宜故技重施,藏身屏风后,紧张窥听。

    对弈过半,未见胜负,陈老爷按捺不住,举棋道:“贤侄可知今日为何邀你而来?”

    是明知故问无疑,容恪因顾惜伯父的颜面,故意看破不戳破,摇头请示:“请伯父明言。”

    陈老爷吸上一缕气,明亮光滑的棋子在指尖捻了又捻,迟迟不肯落子:“贤侄诚心,那我便不拐弯抹角了。多年前陈、容两家定下婚约,有道是待儿女长大成人,一娶一嫁。贤侄可有耳闻?”

    容恪道:“略有耳闻。”

    “如此,贤侄意下如何?”陈老爷无心下棋,搁了棋子,审视的目光打向容恪。

    “既是家父家母许下婚约,按理我不当推诿,”遇事回避并不是容恪的处世之道,况为人十九年来,但有人不敢面对他的份儿,却无他躲闪人的道理,“只是不巧,家父家母在世时就做不得我的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惯例,我不赞成。”

    幸而陈老爷天生面皮黑,方不公然表露气恼引起的青黑之色。神色可藏,语调委实不好掩饰,陈老爷的声音整整几近低到了谷底:“贤侄此意,莫非嫌我陈家门户小,够不上你侯府?”

    容恪了然一切,全然不显山不露水,笑面虎般道:“绝无轻视之意,然则毕竟牵涉终身大事,有些话不中听,但不得不表明——我尊伯父为长,怜陈三小姐为幼,除此以外,别无他情。婚约,恕不能从。”

    老侯爷在时,容恪便为解除娃娃亲大闹一场,气得老侯爷直骂他不孝竖子,当即撵他出侯府,兼放狠话今后再不认这个逆子,偏容恪本事大,结交甚广,多少勋贵子弟上赶着收留他。横竖有处可去,他不急,更谈不上低头认错,最后急的还是老侯爷,搬动侯夫人说情,软磨硬泡才把人请动。

    至于毀约上,因忽逢边陲来犯,父子领兵齐上阵,便一时搁置,后来再提起,已没机会了——老侯爷身中敌人毒箭,为国捐躯,侯夫人难以接受丈夫死讯,心绞痛旧疾复发,医治无效。

    那年容恪刚满十五。

    对峙以外,有一人攥紧了手,黯然垂泪。

    “这么说,你想毁了这门亲?”长辈的慈爱消散殆尽,陈老爷凛若冰霜道。

    料想女儿定伤心欲绝,陈老爷忍不住朝屏风处望一望,但见山青水美之像精妙地嵌在蜀锦底布上,再不见其他。

    陈老爷大觉揪心,为容恪挑动而起的愤怒火焰遽然熄灭,现下他满心装着生怕女儿钻牛角尖而寻死觅活的担忧。

    陈老爷不自然的举动引起了容恪的注意,略一思量,容恪成竹在胸,招手唤逐尘进来说:“毁不是白毁。这里有江陵三家典当行的地契,已过到陈三小姐名下,姑且算作赔礼。如有不足,伯父请提,我竭尽所能补偿。”

    陈老爷心下冷笑,手续都办齐全了,这是有备而来啊!罢,先不同他纠缠,抓紧寻女儿要紧。

    “我陈家不缺钱,你收了吧!”陈老爷怒然挥袖,“婚约就此作废,你往后再别踏足我陈家半步。来人,送客!”

    走是要走的,钱也是要留的,这是容恪的作风——从不占人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