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口风调皮,一口一个明隐哥哥唤得亲切,好似跟容恪的关系非同一般,卫琳琅怪异道:“殿下同侯爷,很熟吗?”
容恪自高深莫测。
七公主再装不下去,捧腹大笑:“我就想试试明隐哥哥对卫娘子有几分真心,这不试出来了——明隐哥哥是动真格了!”
见卫琳琅似懂非懂,七公主息了笑,娓娓道来:“父皇曾让明隐哥哥教我读书习字,有两年之久呢。论起来,我且要称明隐哥哥一声‘老师’才合理。”
当时倒不是单教七公主一人,一起的还有四皇子、五公主,只不过七公主最爱捣蛋,格外耗费容恪心神。
听罢,众女眷神色迥异,有惊奇的,有失笑的,也有故作不屑的。
卫琳琅则莫名地有些吃味。
他的别字,江陵的陈三小姐知道,宫中的七公主也知道,偏偏她无知无闻。
话说他到底还有哪些事情是她不了解的?
这人城府真深,对她是一点蛛丝马迹也不透漏。
这算什么?
“殿下说的这些,我竟一概不知呢。”卫琳琅轻飘飘掠了眼对面的人,而后转身取过先前备好的春日酿,“既然侯爷如约而至,那就快快履行签词吧。”
七公主粗枝大叶,自然没领悟到她的弦外之音,笑嘻嘻退后一步,笑眼旁观。
“你,在生气?”另一杯酒移至容恪掌下时,他半是疑惑道。
卫琳琅执酒,一边靠近他,一边面无波澜道:“这话从何说起?侯爷肯赏脸为我解围,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发脾气。”
不待他举杯的手进一步动作,她已然把手腕绕过他的。
“大家全看着,早些喝 完早些了事。”她兀自低眉顺眼,不回应他的直视。
容恪欲开口说些什么,却恍觉根本无话可说。你说她不高兴吧,自己明明接着信就赶来了,找不出生气的理由来;说好好的吧,直觉告诉他,她很不对劲。
既无头绪,姑且搁置。
交杯对饮完,卫琳琅首先抽走了手,连带着脚也挪远了,仿若有心和容恪避嫌似的。
容恪心中不爽,奈何众目睽睽,就此质问未免有失身份,便阴着脸转身走了。
七公主处于状况之外,忙叫人:“明隐哥哥,你这就走啦?”
那越来越远的背影,正是他的答案。
卫琳琅扁嘴哼笑。
他还耍上威风了。
爱去便去,假使不是老天捉弄,谁又会忝颜求他来。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长公主来,容恪走,两人撞个正着。
觑其浑身散着一股子阴气,长公主颇有兴趣地问:“哪个有眼无珠的触着容大人的霉头了?”
老侯爷在世时,常领容恪入宫,彼时跟他年龄相仿的唯长公主和太子二人。
太子自视甚高,不大看得上幼年容恪,除却躲不开的场合,从不理睬他。
而长公主,生来能言善辩,性子顽劣,寻常人入不了她的眼。容恪不同,生得白净俊秀,养眼得紧。她自小就爱各色美男子,于是乎屡次三番寻他玩乐。
起初,容恪不加理会,来来去去的次数多了,发觉长公主无甚恶意,也就日渐混熟了。
容恪沉默不语,宽大的衣摆随风一挥。
刚离开两步,猛然站定。
长公主沉得住气,尽管等他下文。
“安庆,休要教坏了她。”相处十数年,容恪素来都以封号称呼长公主。
安庆明知故问:“多日未见,容大人愈发爱打哑谜了。今日我府中来客济济,不晓得容大人所指何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安庆蓄意调笑,反观容恪,回眸一瞥,裹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认真到迈入了警告的边界:“我没在玩笑。安庆,记着我的话。”
相识多年,安庆又一次在他的面容上瞧见了厉色,上一次是扶老侯爷的棺椁回京那日,他发下毒誓:边疆不平,誓死不还。
安庆略微一怔,旋即绽放笑貌:“明隐,你惨了。”
肉眼可见地,容恪绷直的嘴角多了丝弧度。
安庆目送他深入重重假山。
及人不在跟前,兰若方敢出声:“奴婢愚钝,殿下适才断言容大人惨了,究竟是何意?”
安庆睫羽轻覆,欣赏着烈焰蔻丹,闲闲道:“对人动了真情,丧失自我,不惨么?”
安庆对待感情的原则雷打不动:男人如衣裳,今儿这个顺眼,明儿那个合意,说换就换。世间男子一抓一大把,她费心把他们网罗来伺候自己开心,他们图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财。买卖而已,谁当真了,谁就是蠢。
嗯。容恪非但蠢,还蠢得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