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十里红妆

桀骜不驯,越能激起内心深处的征服欲。

    心间充盈的迷茫顿时化为乌有,卫琳琅低声损他:“还侯爷呢,下三滥还差不多。”

    幸亏环境嘈杂,别人听不见他的满嘴浑话。

    宝凝宝格一走一右扶着喜娘,当心她年事已高,万一哪步路没走好,出个闪失。

    宝格傻呵呵笑道:“到这个时候了,侯爷和卫娘子还顾得上说悄悄话。真叫人羡慕。”

    宝凝接话:“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做到侯爷对待卫娘子的份上。这事,咱们羡慕不来。”

    及新娘坐上花轿,新郎骑上大马,暂缓的长龙摇头摆尾,在一望无边的大街上,尽情徜徉。

    黄昏,游龙直入侯府。

    前庭后院,仿若两个世界。

    前庭。

    拜过堂后,世子赵度趁着酒兴,强留容恪饮酒作乐。二人交好,恰逢容恪抱得美人归,自觉圆满,便破例饮了几盅。

    赵度一面捻转白玉酒樽,一面歪头拍打容恪的肩膀,大着舌头说:“兄弟,哥哥我没啥说的,只祝你和弟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赵度虚长容恪一岁,但远不及容恪老沉稳重。故在外人看来,容恪才是他的大哥。

    “把手拿开。”滚下腹中的玉液琼浆有了温度,而容恪的声音依然寒冷彻骨。

    赵度砸吧砸吧嘴,摇着手指头道:“得得得,我又触犯你的禁忌了,我这就起开。”

    说完,搬凳子往远移了移。

    “明隐,你如此不解风情,待会洞房,可别吓哭卫娘子。”安庆公主执半杯酒,在容恪对面的空位上落座,驸马陆枕戈后脚过来,手里还夹着一根马鞭。

    赵度醉眼朦胧,咧着嘴戏称:“哎呀,吃多了酒,幻影都出现了,长公主和驸马出双入对了。”

    在座无不觉得稀罕。

    安庆笑说:“赵世子犯不着稀奇。驸马他……他这一程子深得                                                我意。”

    模样生得好,伺候人又卖力。特别是生气起来,恨不能把她掐死的那副戾气十足的样儿,简直令人亢奋。强过繁星楼那起中干不中用的千倍万倍。

    驸马缄默无言,却把手伸向安庆的手,在酒桌下将其完全包裹。

    安庆不反抗,映着重重灯光的凤眼,溢出星儿笑花来。

    内院主屋。

    卫琳琅贴着床沿危坐。

    裙摆曳地,好似开出一朵花,绚丽夺目。

    屋子四下无人,静谧到只有她自己微弱的气息。

    她斗胆撩开盖头,狭小了大半日的眼界霎时开阔起来。

    此地非她的樊月阁,也非容恪的院子,而是另外收拾出来的,名曰揽翠阁;顾名思义,碧瓦朱甍间揽尽四季青翠,雕梁画栋缀以琉璃飞檐,显大家气象。

    院外郁郁葱葱,景致宜人;反观屋子里,光秃秃的,人气全无,除却日常所需的桌椅床柜外,再无其他。假使此处不是守卫森严的侯府,真似叫强盗洗劫一空了一样。

    卫琳琅重重叹气。看来明日起,务必好好布置布置这屋子了。

    正感叹着,外边隐约可闻几道交叠的走路声。

    呆钝须臾,忙忙盖好盖头。

    身姿绷得直直的,纹丝不曾晃动。

    门扇向两侧打开,婆子丫鬟鱼贯而入。

    “夫人,侯爷马上过来,您好生准备准备。”一个女使上来提醒。

    卫琳琅微微点头,眼前不由自主闪过几月前,于曹宅后院厢房,彼此意乱情迷的画面。面颊登时如熨斗烫过般燥热难耐。

    她连忙死咬住下唇,把那一幕幕逼走,又默默安慰自己:拢共没几个时辰就天亮了,不过是一咬牙一闭眼的事……没事的。

    “侯爷来了。”自我排解着,有一个人声响起。

    紧接着,由各种音色发出的问候接踵而至,双目间露出来的半截空间多了双玄色长靴。

    视线上移,定格在喜袍中央缠绕着的玉带上。腰带之下,一鎏金腰牌叮当作响。

    这枚令牌可整整在她枕头下躺了好几个日夜,随同它主人的模样,深深刻入了记忆里。

    心跳得更快了。

    “侯爷,吉时快过了,挑盖头吧。”喜娘向容恪呈去喜秤。

    “嗯。”

    罩顶之物节节揭去,视野立时敞亮起来。

    卫琳琅做了好一阵思想工作,心绪渐渐平复。顺着对面喜袍的纹路,使目光慢慢上移。

    爬过衣领之下若隐若现的喉结,双目坠入一池搅浑了的水中。

    “侯爷又吃酒了?”她对气味极其敏感,世间种种味道,属酒气最不得她意——刺鼻。略嗅一嗅,便勾得她想咳嗽。

    容恪略显迟钝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