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诉衷情(二)

便自己分化瓦解,但若自个儿成了领头上司,手下之人就不能是个不堪一击的弱者。

    可是表现得太过无能也会被上级嫌恶丢弃,太过刚强毫无软肋又会令人警觉不安。三言两语间源尚安就摸清了高纫兰的心思:他要一个能被自己拿捏的得力下属。

    于是源尚安便有意无意地在高纫兰眼前扮起了个病骨支离的青年。

    他病得“恰到好处” ,也格外懂事,从不会在重要场合以此为借口闭门不出,却时不时在议事中表露出自己弱不禁风的一面。

    正是这样的审时度势收敛锋芒,才叫丞相对他完全放下心来。

    一个病人能有多大的威胁?

    可他万万想不到正是这一点被源尚安巧妙利用,在他无知无觉之际便铺陈好了一条必死之路。

    源尚安知道,要想在官场混下去,学会遮掩真实心绪是必修技。

    不过日子久了,他也遭到了反噬,有时候他自己都不能准确分辨出当下最真实的心绪是什么。

    前头赵兴似是担忧,停了下问道:“顾大人您没什么事吧。”

    回答他的声音已然恢复了往常的波澜不惊:“没事。”

    前方人影灯火攒动,已经能隐约看到营地的轮廓。

    忙活了两天,他也该沐浴休整一番了。

    源尚安打了点热水回帐,叫退了所有善意的帮扶。

    他把所有洗漱用的东西都准备好,无声凝视着水波许久,才下定决心解开了衣裳。

    热水倒影里依稀可见这副躯体身材极好,从胸腹到脊背手臂的曲线都堪称优美漂亮,加上他又天生皮肤白皙,更是为此增添了一重美感。

    ——可他并不喜欢面对自己的躯体。这并非源自自卑或是自                                                暴自弃的情绪,而是因为他身上的一切印记都在提醒他地牢里的梦魇从未远去。

    源尚安坐在木桶里,肌肤因水温而缓慢爬上了浅红,他伸手摸到腿上仍未褪去的旧痕。

    大夫略带遗憾地告诉他,虽然伤口基本已经愈合,但这些留下来的疤痕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好消除。

    一些细小浅淡的痕迹已然被时光掩埋抚平,唯有右边大腿内侧的一道粉红长痕许久不见褪去的兆头。

    乔沐苏想给他推荐几样遮盖用的软膏,源尚安却说不必,留着也好。

    人总归是种记性不大好的动物。只要日子够久,只要当下足够安逸,便会遗忘过去的苦痛。

    留着也好,让他不能忘也不敢忘。

    其实除了那几年掩盖真实目的的需要外,源尚安并不喜欢在旁人面前展现软肋弱点,而后对上一道道耐人寻味的目光。

    他不想做受制于人的猎物。因此他竭力给自己打造盔甲与假面,将自己包装成完美无缺的强者,也不允许自己有一刻的懈怠或是示弱。

    可是,可是……

    源尚安伸手搭在那两条曾被生生打断的腿上,眼前似乎再度复现了雪天地牢里蔓延开来的血迹。他瞬间遗忘了所有的体面和忍耐,两手发了疯似的拍打着水面,一直以来潜藏心底的不甘痛楚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愤恨。

    他分不清自己是否悲愤至极地喊了什么人的名字,眼前光景虚幻倒转,脑中只剩下血泪凝成的报仇雪恨四字……

    夜风从缝隙钻入,霎时吹破澡豆浮沫。源尚安恍然回神,面上尽是不可置信。

    他竟也会有如此不受控制的一面。

    可这愣神没有持续太久,源尚安立时觉察到了不对,开始搜寻冷风的来处。

    源尚安飞速清理干净头身泡沫裹紧衣衫,再开口时已是沾染睥睨感的讥讽:“我竟不知道项公子还有这等偷窥的喜好。”

    项连立时藏起来了可疑的利器回以嘲笑:“别自作多情,我可不喜欢男人。”

    源尚安拧干发丝的水,哂笑道:“项连,你知道方才我和承璧说了什么吗?”

    听见他这样喊戚玹,项连登时有些不痛快。

    源尚安要的就是他心头被扎了根刺:“我和他特意交代,一旦我出了什么事,他就立刻将你杀了,尸首喂乡村野狗。”

    项连还想逞强:“他打不过我。”

    “我没让你们俩光明正大地决斗,”源尚安道,“军营里不是还有一百名弓箭手吗?”

    项连:“……”

    他和这人指定八字犯冲。

    源尚安边收拾衣襟边走出营帐道:“要是不想给我殉情就老实点。”

    项连忍了又忍,最终主动给源尚安递来了披风:“……大人请。”

    源尚安点评道:“姿态不够自然体贴,再学学。”

    “是。”

    鬼知道他是怎么应出来这一声的。

    源尚安嗤声一笑,知晓他现在怒火中烧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