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荼靡花开

    孟春时节,熙宁城的桃花次第开放。m.wangzaishu.cc

    时有清风徐来,桃瓣儿飘坠在西河畔,试问溪上渔夫,远处飞桥上隐隐的锣鼓喧闹声是为哪般?

    渔夫提着一筐肥鳜鱼,笑呵呵道,原是阙国公家的二郎要娶妻,他打了鱼去讨酒喝。若问新妇是哪家小娘子,自然是那荼靡巷内的香商袁家小女袁舜华。

    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蜿蜒数里,最后花轿从阙府的朱红大门中抬了进去。满目的红艳、热烈同走出袁家时,族中叔伯兄弟眼中掩饰不住的喜色融在一块儿,映在舜华的心上,烫成一块儿疤痕,只因她早已没有了爹娘。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一场荼蘼花开。

    洞房内,舜华盖着鲜艳的红盖头,独自坐在绣着鸳鸯的喜被上,纤长的手指握着适才喜婆撒帐的桂圆儿花生,闲来摩挲着。

    忽察觉床下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似有耗子偷偷叼着花生偷吃的“嘎吱”声,舜华素手掀起红盖头,疑惑地转过头去瞧,躲在床侧偷吃的“小耗子”来不及闪躲,被抓个正着。

    舜华轻挑着眉,打量一旁约莫四五岁,身量娇小、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呵…你是谁家孩童,为何要偷偷躲在这儿?”

    小姑娘梳着羊角辫儿,一双水灵的眸子自舜华掀起盖头后,就一瞬不眨盯着她瞧,忘了吃手中的桂圆儿。一时不觉脱口而出:“姊姊,你真好看,你也是小狐狸变的吗?”

    去岁,阿爷曾给她抓过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狐狸,那小狐狸生的极美,有一双勾人摄魄的灵眸,十分通人性。这个姊姊的眼睛也生得极美,一双丹凤眼眼尾上翘,瞳仁儿黝黑明亮,似乎缀着点点星子。

    舜华一愣,随即被这话逗笑,愈发觉得这孩童当真是惹人喜爱,顺手在喜床上抓了把莲子桂圆儿放到小姑娘手中,“呵…这话从你这小鬼头嘴中说出,倒比旁人多了一番趣儿。”

    正想问她是哪家的孩儿偷溜出来,恐叫父母亲着急差人送回去,门外忽听得几道脚步声。

    一女音从外头响起:“哼!这个狐狸精,也不知世子爷究竟瞧上她哪儿了,不过是长了张会勾男人的脸,在床榻上使得一些不入流的手段罢了,竟也哄得世子娶她入了国公府,此等出身如何配得上世子!老爷竟也许了这桩婚事,真是叫人费解。”

    另有一人压低了声音,劝道:“低声些吧,小心叫里头的听见!”

    “那又如何,我就是要说。满城里谁不知道她袁大小姐的事迹,今儿爱这个萧郎君,明儿又转投了李郎君的怀中,一点朱唇万人尝,到底是她老子娘死的早,无人教养之过。竟连袁家世代相传的香谱也叫她拿去不知哄了哪家的郎君同她欢好……啊!”

    正说着,门外那婢女忽然一声尖叫,紧接着似有杯盏破裂之声,她气急败坏,“你是哪里来的婢女,眼睛要长到头顶上了,瞧不见人么?”

    “让开,没瞧见我正要去给世子夫人送茶吗,渴坏了夫人,就凭你们这二两重的骨头,赔得起吗?”

    “你!”

    几人外头正吵嚷着,舜华在屋内忽然出了声,“双儿!”

    须臾,室外复又静默,陪嫁双儿端着壶茶从外走了进来,面色不虞,唇也抿的紧。

    见舜华掀开盖头坐在床榻上,一愣,“姑娘怎么自己偷掀了盖头,不吉利的,还是快些盖上等姑爷回来再掀。”

    “不过是些繁复无聊的礼节,有什么要紧。”舜华懒懒散散靠在床边,轻揉了揉太阳穴。头上戴着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脑袋酸胀。

    双儿愤愤然道,“这些刁奴,一个个仗着国公府的势竟敢如此污蔑姑娘,若不是记挂着今儿是姑娘的好日子,我定要撕了她们的嘴。姑娘怎能受这等欺辱,依我瞧着国公府未必好到哪里去,不过是面儿上风光,背地里奴才都能骑到主子头上来,可见这国公府烂透了。”

    舜华牵起唇角,调笑道,“好双儿,姑娘我出嫁前是怎么教你的,怎的浑都忘却了。管好自己的嘴,喜怒不形于色,任何时候都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与事生气。”

    “难道就由着她们诋毁姑娘吗?”

    舜华支起头,眼中讳莫如深,“急什么,嫁进来就知道有这一遭儿,往后的路长着呢,现在惩了这一个,后头有千万个等着呢,不必急于一时。何况如今的国公府早已不是当年老国公爷在世时的那般鼎盛了,底下的奴才松懈倒也是常事。”

    阙家是梁国数一数二的百年大族,自老国公爷跟随先帝打下这江山后,阙家的儿郎们,或宗亲或旁支在朝中自占有一席之地,权势如日中天。其下一代虽平平碌碌,倒也终至守成,到如今水字辈儿的子孙后代只知坐吃山空,整日挥霍无度,沉浸在富贵场温柔乡。

    大抵也顺应了那句,时势造英雄。

    阙府面上瞧着光鲜,实则内里底子已空。舜华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