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在苍白肌肤的映衬下犹如海棠般靡丽。但此刻她一双媚眼却透着冷峻,即便身负枷锁背脊依旧挺得笔直,甚至不输两旁官差。
“赵家公子之死,可是你所为?”
“不是。”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与想象中婉转娇媚的声线大相径庭。
“尸身上有血棠印记,正是你日日所携那支金钗暗器射出的暗针留下的,你阁中姊妹们皆已招认,证据确凿,安敢狡辩!”
棠离抬眸一声冷笑,“我阁中既有人叛变,那血棠钗的秘密必然早已被泄露出去,焉知不是有人借此设局,故意嫁祸于我?”
言罢,她忽而转向楚琰与沈鹤所在,细眉轻挑,笑意盈盈:“瞧三殿下身后这位妹妹也是个花容月貌的可人儿。若在我海棠阁中,我定然对你疼爱有加——好妹妹,若是你,你会背叛姐姐吗?”
“够了!”大理寺卿怒拍桌案,“休要在此顾左言他。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究竟还有何要辩言的?”
她忽而又瑰丽一笑,“我有什么可辩的?我不是已经在罪诏书上按了血印吗?你们怎么还不将我投入诏狱,今日又拉我上公堂做什么?”
大理寺卿闻言,脸色微变。
此事他也着实郁闷,这案子死的是户部尚书的独子,追查至海棠阁又牵动太子,实在棘手。这烫手的山芋他自然不想在怀里多揣,本想匆匆结案却被按查司驳回再审,今日三殿下又突然驾临旁听。
他擦了擦额上细汗,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大理寺秉 持公正,严防疏漏——现证据确凿,本官宣判:海棠阁棠离于十二月四日醉仙楼行凶杀人,依律当受五十鞭刑,刑后斩首!”说到此处,他偷偷瞥了楚琰一眼,见其微微颔首,才提高音量继续道:“即刻将人投入诏狱,等候行刑!”
棠离忽然发出一阵渗人怪笑:“呵呵,好啊,好啊,既然你们都要我认罪,我认就是了,快把我抓进去吧......”说着她偏头冲沈鹤勾了勾红唇,“反正,殿下终会救我出去的。”
她口中的殿下自然是太子。堂上,她如此肆无忌惮不断挑衅,显然已猜到他们在幕后的谋划。只是沈鹤好奇,她何以如此笃定太子会救她?毕竟一个身份暴露的谍者无异于弃子,值得太子不惜得罪户部尚书也要强保她一命?
大理寺卿见状额角青筋一跳,冲官差挥手:“快,快给我拉下去!”
......
审理结束不过巳时,大理寺正堂之外,白玉石阶巍峨高耸,楚琰对身旁人道,“魏大人不必再送,大理寺事务冗杂,大人还是请回吧”
魏仲南急忙躬身行礼,“不忙不忙,殿下亲临大理寺,实乃下官荣幸。”
楚琰也不再推拒,步履从容继续前行。忽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本王记得,皇长兄如今在按察司任职,却鲜少露面,今日这般重要案件怎也未见其身影?”
“噢,长皇子殿下主理复审,我等定论后案卷自会上呈殿下审阅。只是殿下公务繁重,多数时候并不亲临大理寺,而是在府中批阅,再遣人送回。”
此话听来并无不妥,毕竟堂堂一个皇子怎可能日日埋首于大理寺琐事之中。通常来说,那些在朝中各部任职的皇族子弟皆是手里掌着权柄,具体事务则通通交由下属打理。
“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皇兄是对此案有何高见。”楚琰淡淡说道。
离开大理寺,外面已飘起了细碎雪花。
坐上回王府的马车,楚琰身披黑色大氅,将一个缕金的手炉递予沈鹤。
沈鹤接过,握在手里,很快一阵暖意流遍身体。
“阿鹤,方才堂上之事你如何看?”
沈鹤沉吟片刻,道:“那棠离与太子之间的关系颇为微妙。按理说,太子为安抚赵家将她推出去顶罪,她心中纵使不甘也只得接受。然而,她却坚信太子定会救她出去——若说此二人早有预谋,只为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戏,待时机成熟太子便施计将她从狱之中救出。那她今日安分认罪便是,又何必在公堂之上屡次挑衅,仿佛生怕旁人不知他们的算计?”
“的确,海棠阁能得太子多年倚重,它的阁主自非池中之物,这个棠离此番恐怕也不会轻易就戮。”楚琰轻轻眯起双眼,“但只要她还活着,就是太子的一个把柄,说不定哪天,就会成为我们彻底扳倒太子的关键。”
*
回到王府,雪越下越大,漫天飞舞如绒如絮。
马车缓缓停下,沈鹤率先下车,取出一柄纸伞撑在楚琰身后。
王府大门前,慕平身着盔甲值守当班,盔甲上覆满从檐外吹进来的白雪。
而他身旁,竟还有一道令人意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