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裴玟头一次看见,生性比公孔雀还爱打扮的翟诺北,竟然也有如此邋遢的时候。m.wannengwu.com

    医院里,他和她的父母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头发乱的像鸟窝,身上只随便套了条运动裤和黑色背心。

    这两样衣物都沾染了血迹,他连闯红灯开车赶到裴玟家时,救护车还没到。

    裴玟卧房里,血已经铺成了红毯。翟诺北跪在她身边,脸色比死掉的裴玟还要苍白。

    书架旁挂着的小木板上,贴着很多两个人的合照。从青春年少到日益成熟,一路看下来,合照的数量逐渐减少,照片里裴玟笑容的弧度也变得越来越小。

    而书架下,裴玟双眼紧闭,身体瘫软,嘴角再也挑不起一丝笑容。

    翟诺北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窗外升起的太阳把金黄色洒在血上,洒在两个人紧紧交握的手上。

    成年后,他和她已很久没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

    医生没保留任何希望,很快宣布了裴玟的死讯。

    在一片骤然的痛哭声中,只有翟诺北始终低头,面无表情,好像这条死讯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这种木然的反常并不陌生,让裴玟想起那个十六岁的灰色夜晚。

    裴玟和翟诺北的老家在大圆镇,一个以旅游业为主,生活节奏缓慢的偏远乡镇。

    大圆镇虽然叫“圆”,可从地图上看却是狭长的一条,配上东边几个点,是些荒无人烟的小岛。镇子东边靠海,越往北地形越高,中心一条宽大的马路横穿南北。

    裴玟家是一栋自建二层小楼,在镇子最北侧,也是坡度的最高处。每次去学校,她骑着自行车都不需要蹬,双腿晃荡着就一路溜到目的地。

    裴玟十二岁那年,隔壁闲置了许久的另一栋二层小楼,搬进来一户人家。

    她不写作业,探着身从窗户往外看,一眼就看见新邻居汽车旁,蹲着一个正往轮胎里扎钉子的少年。

    她心里一急,打开窗户,刚想出声制止,就听见邻居家里的女主人喊了一声:

    “诺北!回来吃饭啦!”

    少年应声回头。彼时还没长开的硬朗线条模糊成稚嫩的圆,后来高挺的鼻梁此刻是一个翘起来圆润的鼻尖。

    唯独那双棕褐色的大眼睛,一如既往的灵动有神。

    只可惜,他的左眼不知是被谁打了,青紫色的一片淤青横在脸上,像雪白幕布上的一块脏污。

    裴玟看见伤痕,吓了一跳,不料这点小动静也被少年敏锐地捕捉到。

    他挑眉看向邻居二楼。那扇乳白色打开的田字格窗里,框着一个捂住嘴,慌乱眨眼的女生。

    翟诺北停顿半秒,指指轮胎,又指指裴玟,无声地质问她是否看见了自己的恶行。

    裴玟犹豫片刻,捂着嘴点了点头。

    翟诺北低声骂了句脏话,裴玟自然不懂。她只看见他乖巧笑着,食指凑在唇边比了个“嘘”,双手合十,在拼命地向她拜托。

    那模样像极了一条可怜巴巴的小狗。

    裴玟天人交战,纠结几秒,看着那白净脸上惹人怜悯的淤青,最终还是倒戈进了邪恶阵营。

    她点头应允不会说出去。

    少年笑了,漂亮的棕褐色眼睛眯成弯月牙,冲裴玟大幅度挥了挥手,转身风一样冲进了家门。

    这份开心彻底冲淡了裴玟心里仅有的愧疚。

    反正那是他爸爸的车,他再坏,也没有祸害别人么。

    裴玟自欺欺人地想着。

    她的道德底线正由此开始被翟诺北一步步拉低。

    从这天起,裴家的饭桌上多了一个新话题,裴爸裴妈一天能听到“翟诺北”这个名字八百遍。

    总是乖乖上学的裴玟跟着翟诺北,开启了她的青春期叛逆之旅。

    翘课去海边摸蛤蜊,翻墙进没人住的房子里寻宝,在布满青苔的砖石路上涂鸦,偷着骑走翟爸的摩托罗拉……

    裴妈第一次因为裴玟没完成作业被叫家长的时候,怒气冲冲地对裴爸说:

    “你看吧!翟家那小子就是个祸害,迟早会耽误你女儿一辈子!”

    于是,下一次登门的翟诺北享受了裴家最低级的客人待遇——不但没有下午茶吃,还被裴妈揪住耳朵,劈头盖脸狠狠骂了一顿。

    裴妈豆腐心但刀子嘴,说话一向不好听,裴爸这种脾气好的像棉花的男人,都经常被她骂的掉眼泪。

    反观翟诺北,挨了骂不羞不臊,立正赔礼道歉,竟然三两句话就把裴妈哄好,还骗来一盒裴爸自制的烘焙小蛋糕。

    一番操作行云流水,把一旁提心吊胆偷窥战场的裴玟惊呆了。

    她记忆里的翟诺北,就是这样,永远都是一副“天塌了老子也笑”的模样。

    除了十六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