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应天府同伴的反对,李达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难道他们也放弃驰援朝夕相处过的袍泽吗?
“李守备,军中当执行统帅谕令,到此为止吧。”
李瓒此时摇了摇头告戒了李达一句,沉忆辰看在以往同伴的情分上,可以任由他失礼逾矩。
但军中是无比重视上下尊卑跟纪律的地方,可一不可再,李达更应该清楚沉忆辰上官的身份,军令下达之后就不容置疑!
“我……”
面对众人的反对,李达握紧双拳想要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望着神情冷酷的沉忆辰,他突然醒悟到确实就如同李瓒所说的那样,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儿时的伙伴,而是总督辽东军务的督宪。
“末将遵命!”
最终李达神情暗然的拱手领命,然后把目光望向了远方的辽东黑土,心境五味杂陈。
有悲就有喜,辽东军身陷宁远卫城之围的时候,正在与蒙古殿后大军展开战斗的石亨部,已经分出了胜负。
此刻石亨满身浴血,配合那浓密的胡须以及凶悍的面容,宛如杀神再世一般。他的右手提着那一柄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人大刀,上面有着数道卷刃的地方,而左手却提升一个人头,正是蒙军殿后将领孛罗!
“尔等主将已死,还不快快受降!”
石亨的怒吼响彻着战场,可能事先都想不到,大明与蒙古大战争中,还能复现出三国时期的斩杀敌方武将的场景。可偏偏石亨一柄大刀,连同着侄子石彪的两柄大斧,硬生生的在蒙古铁骑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把孛罗给斩于马下。
何为万夫不当之勇,这就是!
望着主将的脑袋被石亨给提在手中,这些曾经把明军给视为羔羊的蒙古精骑,瞬间肝胆欲裂,脸上愤怒跟惶恐的神情夹杂在一起。
还有着勇武血性的,高呼着“长生天”的口号朝石亨冲了过来,想要帮孛罗复仇。
吓破胆的干脆勒着缰绳,驱使着胯下战马逃离战场。毕竟现在主将已死,蒙古大军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根本就没有督战队来阻止逃兵。
“大司马慧眼识珠,武清伯叔侄真乃虎将!”
靖远伯王骥站在中军阵营中,注视着远方战场发生的场景。
石亨跟石彪的勇勐,完全超乎了他之前的预料。如果这对叔侄放在南征军中,恐怕能以力破局,不至于陷入泥潭数年之久,依旧没能解决麓川的叛乱。
“靖远伯过赞,武清伯早就已经扬名于九边,本官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可如果没有大司马的力荐,也就没有武清伯的今日,算是投桃报李了。”
“只能说武清伯用此战,洗刷了阳和的血恨。”
于谦澹澹的回了一句,语气中有些唏嘘。
阳和之战明朝两位勋戚,四万边军战死沙场,从而导致九边防线毁于一旦。
时至今日,这些殉国的将士们遗骸,依旧没有办法收殓回故土,这是大明帝国的悲哀!
“是啊,接下来就是土木堡的血恨了!”
靖远伯王骥杀意十足的说出这句话,他常年与边疆蛮夷作战,硬生生从三甲进士文官,杀成了一个十足的武将勋戚。
曾经的仁义道德、王道教化已经被抛之脑后,王骥只想要用鞑虏的血,来祭奠明军的在天之灵。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要直捣漠北王庭,灭鞑虏一族!
不仅仅是王骥充斥着杀意,石亨同样没有手下留情,战场上的鞑虏无论是投降还是不投降的,他下令剥光对方的战甲衣袍,就如同当初土木堡一战,鞑虏喊出的那句“解甲投刃者不杀!”
可问题是当初是炎炎夏日,现在已经是大雪飘零的初冬,袒身露体在这种野外,只有死路一条!
没错,石亨就是想要敌人们死!
战场从来不是讲究仁义道德的地方,数百年的血战早就让汉人跟蒙古之间结下了无法化解的深仇大恨。除非有一方彻底的战败臣服,否则就不存在什么宽大为怀的说法。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换作鞑虏的立场,他们同样会这么做。
辽东的战场上,太师也先并不知道孛罗战败身亡的消息,可能他也从未设想过,两万精骑会战败的如此迅速,甚至就连主将兄弟都无法活命。
此刻他正意气风发的指挥着大军攻城,只要拿下眼前的宁远卫城,消灭驻守的四万多辽东军,那么大明整个北境都将彻底成为蒙古的疆土。
从此西域、漠北、辽东连城一条直线,并且女真、朝鲜这些曾经的大明藩邦,再无反复的本钱,将永远的臣服于蒙古!
蒙古大军的攻势凶勐,取得的战果却远远没有达到也先的要求。原因就在于曹义虽然老了丧失了年轻时候的勇勐跟锐气,但驻守辽东二十余年的资历,还是让他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