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工作

压上,穿好。”

    不悲不喜的叠衣人,相比家属的悲痛难自持,送亡者只是他的日常工作。苏时雨还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老人又开始了手上裁衣的动作,递给下一个围上前的人。

    雨是在停灵第三天,出殡前夜下起来的,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没完,更加惹人伤心。十二点过后,唱戏吹奏声歇了,唯有滴滴答答雨中的帐篷里传来零星的聊天,低低的哭泣,还有暖黄的幽暗灯光。

    离帐篷不远几米开外的灵棚前,除了纸扎的翘脚仿古楼,楼正中央挂着的黑白照和门后半掩的童男童女,穿着大红大蓝色,苍白的脸和没有点睛的眼。其中一方矮桌上摆满了罐头饼干,旁边电子烛火照影下窄窄长长的冷柜。

    儿女们拿出那样大的排面,唯独这临时停放的冷柜不知道躺过村子里多少的人,明日一早才会换成檀木棺材。她外婆和妈妈已经哭晕了几回,被扶了回去。

    长辈喊了几回让避雨,苏时雨压根没听到。她打小就倔,更何况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她是二位老人养到幼儿园才回了城。

    干瘦的老人仍旧坐在帐篷外沿下,手里不停地叠着麻纸,一张张捋的平平整整。有些被乱飞的雨滴沾湿边角,他认真挑拣出来,丢置在一旁。

    “老了,老了。”喃喃自语道,越捡眼睛越花,他拿手背擦拭眼角的功夫,眼前那几道昏昏暗暗的暖光被黑暗遮了个严实。

    来人执黑伞,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浓黑色衣物,看不清花纹,离得近倒是看得清是件丝绸唐装,盘扣系的紧紧,金色的亮眼。完美比例的高大身材,视线再往上,饶是见多识广的老人家往外冒着虚汗,竟是本能的没办法抬头去看这人的长相,只看到下颌,便匆忙埋下头。

    其实,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吧,线条分明的下颌和修长的                                                执伞的手指,透着无血色渗人的白。

    “我来接你。”声音也是冷硬,低沉磁性一呼一吸像冰块一般的寒冷。

    “非的是今天吗?唉,平白给主家添麻烦。”

    黑天雨夜,引起误会是正常的,男人紧着吐出,“你误会了,我这里有份工作适合你。”紧蹙的眉形俊挺,“破妄街,裁衣人听过吗?”

    入行之时他师傅好像提过一嘴,那时候他才二十年华,可如今鬓发霜白,早没这个心气了,“不了,谢谢您的看重。”

    “啧”的一声响起,要不是缺不得人,他不会亲自现身,眼下只能多说几句,他必是要带人走的,“可以见到你妻子,可以延长寿命。”

    “她走的那一天我们缘分就尽了。”

    “难得,你倒是看的开。”他并不是惜字如金的人,正常交流起来,冷冰冰的感觉倒是消散一些,“那好,我不强求。”

    老头想起,“等等。”顺着视线望去,单薄的身影照旧跪在雨中,小雨不急促,但黏黏的也打湿了头发,麻衣紧紧的贴在女孩的身上,“她行吗?”

    孩子还年轻着呢,看不开。

    这可不是病急乱投医的事情,他看好的是从事这类行当的老师傅,可不是随随便便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充数。

    可时间不等人,他出来一趟不可空手而归。

    “喂,你还想不想见他?”

    不知者无畏,苏时雨抬头直勾勾看向撑着把大黑伞的男人,他的伞没有半分朝自己倾斜,反而因为站的近,雨水顺着伞盖都滴到她身上来。

    顺着后脖子钻进衣服里去,苏时雨因为突然的寒凉抖了抖,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好看的不像人!俊美端正,眼瞳蔓着黑,浑身冷飕飕,又加上仰视看着极高的身形,穿了一身唐装,上衣襟荡漾过膝盖。

    这样的精怪长相和这穿着,不、不是人吧。

    苏时雨的思维跳脱出框,又不觉得害怕了,像是逮到最后的一丝希望,不假思索的答应,“只要能让我外公回来,我做什么都行。”

    “你倒是会讨价还价。”机灵的偷换概念,不过无所谓了,“不行,死人是不会复活的,只能见面。”

    都这么说了,苏时雨更不怕他是个骗子,不见兔子不撒鹰,她有什么好怕的,“我要先见我外公。”

    “行,先见,之后你要通过考核,变成我的雇员,帮我看店。”

    “成交。”苏时雨痛快答应。此时,她已经站起身来,揉着自己已经酸痛到麻木的膝盖。

    晃晃悠悠努力靠着自己站稳的单薄女人和站直身她才到人家肩膀头,腿长肩宽但身影好像要融进水雾里的高大男人站在一道。

    “什么时候走?”她声音哭哑了,发声都很痛,十分狼狈。

    眼前这人正眼都没看她,“下周六,大横江路,破妄街,4号铺子我等你。”

    苏时雨只知道大横江路的幻境乐园,从来没听过什么?破?什么街的,但她还是很有眼色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