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曦(九) 预支

或是你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你或许不知道,可能不相信自己有何不同,但我知道你的承诺有时意味着太多。”而珀尔修斯所许出之物也的确有些令人困惑,“他说他想要我的谅解,不过他在此刻尚未在我身上留下伤痕,而他只是在向我请求未来的恩典。”



    “你不怕他打算在脱困的瞬间便杀了你吗?”那女祭司提出了同样是我想要提出的疑问,珀尔修斯显然也对此存有疑虑,这或许正是为何在他所讲述的故事中,他在这个梦境之后的数十年内仍未有任何寻觅的打算,“但人总得信守承诺,诚然你说的不错,轻易许诺是愚者的作为,那你就当我短视且愚昧吧,毕竟我仍处混沌,并且我当时只想要摆脱眼前的困境。”



    珀尔修斯与那女祭司的谈话不算隐秘,他们并不担心自己即将打破锁链之人心存芥蒂,因为哪怕是我都能够看到他的双耳同样为锁链覆盖,而他的一言不发更是证实了他此刻的耳聋,但仍不断打量着他的我却心存疑虑,因为我看着那男人脸上始终挂着的笑意,我从中看出的可不是自嘲,而是一种胜券在握带来的可能有些不太稳重但却与他十分契合的自鸣得意。



    “而且我认得他的,我曾在他西行的路上见过他的脸,只是他不曾认出我,而我也不敢认出他。”珀尔修斯在呢喃这些话时终于足够小声,以至于我觉得他并非是在说服我们而是在说服自己,但那遭缚者神色的突然变化使我知晓这声音穿透,或是通过锁链更清晰的传入了此人的耳朵,而他觉得那是在同自己对话,但他没回应,甚至那热切的雷鸣也戛然而止。



    “好啦,放心,我能够确认他是个正派人物,况且哪怕不是,他也曾两次在光阴铸炉的火焰中护住了我。”珀尔修斯再次恢复了他总是自信满满的神情,“况且,若是他想要我的命,那便叫他来取,我还想看看我的剑是否圆钝,我的弓与箭矢是否有生锈呢。”而这次我不由得晃了晃脑袋,才将在一瞬间竟觉得他同那遭缚者自鸣得意的笑意有些相似的念头甩开。



    “来,这是我的承诺。”珀尔修斯的剑斩在那貌似细小如同纤绳的锁链之上,而令人感到尴尬,所以我挪开了视线,那女祭司则是咳嗽不止的是它们丝毫未动,甚至连痕迹都不曾留下,包括那明明因为重伤刚愈而仍处虚弱之中的男人都使自己包含按他的立场不该的幸灾乐祸的笑声在我们的脚下沉闷的回响,而当它们激起的震动停歇,他翕动着嘴唇说起了什么。



    那似是虫鸣,好似鸟歌,而我或许是因为舌头仍不灵便,别说是理解,哪怕是在口中轻轻的重复都难以做到,那女祭司也同样皱起了眉头,她告诉我那是一种来自辉光的古老的语言,她曾在漫宿与部分介壳种的聚落中听到过,但总归那不属于人类的喉舌,甚至包括曾是凡人,或者说至少是有着能够以凡人的言辞叙说的她,因此她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的秘密谈话。



    而珀尔修斯,他自然也身处人类的身躯之中,他并不张口,大约他自己也知道无法说出哪怕是模仿的话,但他的双目只是迷茫了一怔的时间便比任何一个瞬间更明亮,我想那或许是辉光的种子残存在他体内的根系使他能够理解辉光的果实滴落下露水的甜美,只不过可惜的是,我与那些沙舟中的教师们关系一向不谐,自然我的头脑中是一片全然黑暗的干涸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