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先生,我们惊扰了何物的巢穴?”这是作为猎人的我以直觉做出的判断,我踩着脚下“嘎吱”断裂的树枝尽可能的远离了那些不断冒出有如泉眼的孔洞,但我纵然不喜光芒,但更畏惧无法视物的漆黑,这使得我始终不敢将视线从那女祭司即将燃尽的烛光上移开,直到渡鸦先生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盏提灯,又借了那女祭司的火,才将周围照的更明亮了些。m.chunfengwenxue.cc
我的双目因猛然强烈的光芒而暂时失明,在我下意识以双手勉强留存的方寸阴影之下,我发觉我所踏上的似乎并非枯枝败叶,而是某种巨大的昆虫残余的手爪,以及不知是为了逃脱还是生长而褪下的旧皮。我不敢再多看,转头便见到珀尔修斯望着林地的更深处出神,但我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所见唯有深邃之黑,而掠过耳畔的风也如此安宁,无有鼓音,无有嗡鸣。
这片林地安静的可怕,因此脚边的汩汩流水声清晰的近乎骇人,不过我想也许应当感激那仅存的生机护住了此地的根系,使之不至于太过像是灰白纸页上层叠的投影,只是那流水中恐怕暗含杀机,渡鸦先生新取来的亮光与那女祭司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以手相护而并非熄灭的烛光下,我能够看清那片泥泞中某物行经的痕迹,而那些孔洞则是它敞开却不好客的门户。
“让我瞧瞧这些家伙在里头藏了什么?”渡鸦应当是听到了我的问题,也很高兴他即使不知答案也想要为我寻个回答,但我真不知该说他勇敢还是莽撞,他晃晃悠悠的拎着那盏提灯便往最新冒出的那处孔洞照去,而当第一缕光伴随着不慎滴落的灯油混入那血色的泉水时,略显浅淡但颜色近似的雾气便像是被那滚烫的灯油灼烧的沸腾般喷涌而出,还伴随着尖啸声。
我听到了玻璃被划伤的刺耳声,随后便是一声清脆的碎裂,那提灯被一道我还未来得及看清真容便将自己掩盖在雾气之下的生物打穿了一个大洞,随后那些雾气便以洪水冲毁堤坝般的气势将其中灯光吞噬殆尽。我听到渡鸦有些心疼的吸气,但最终那化作了有些愉快的咂嘴,他将那碎裂的提灯与盘踞其中的血雾一同收入了自己的宝库,而照明再次仅剩下了烛光。
我以为那女祭司会指责这位从面相上与之年龄相仿,但不见半点稳重的少年人,但她却只是见怪不怪的重新分享了烛光,反而是厄客德娜夫人像是在教训孩子似的拍了拍刚刚站直了身子的渡鸦的头,又用力的揉搓了几下,逼得他总算是开始自我辩解,“嘿,我至少看清了那家伙的样子,它很快,但我更快的。”在他的描述中那像是一只有着星形鼻子的鼹鼠。
“但它的爪子很锋利,力量也很大,你很难想象这是如此矮小且惯于躲藏的家伙,不过它的毛皮,我方才触碰到了一片,那可真是上好的皮草藏品。”渡鸦开始顺势分享起了他曾经从几位猎人的背囊中偷取战利品的故事,不过或许这皮毛不幸的正是来自厄客德娜夫人某个不幸的孩子,她的手猛地用力便阻止了渡鸦的跑题,他在“唉哟”的叫唤声中补充了线索。
“它很讨厌光,真的很讨厌,而且或许也难以忍受刺耳声或是嘈杂音,这两件事或许能够将它逼疯。”厄客德娜夫人放开了渡鸦的碎发,他自然也识趣的选择了噤声,那女祭司总结了那些杂乱的特质,最终判断只要保持低调便不会引起那性情乖僻的怪我的注意,“那我们就小声些行进吧,蜡烛的光芒也够了。”那女祭司征询意见似的推了推发呆的珀尔修斯。
“真是抱歉,我没有听清问题。”珀尔修斯并未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吓到,他似乎反常的缺乏警觉,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并未出神,或许是因为他对这实在不能说令人愉快的环境感到意外的舒适且安心,不过他首先得为自己的走神找个合适的理由,“我看清了那只鼹鼠鼻子上的星星,也听清了它的尖叫声,不知为何我对它感到熟悉,但我确信我不曾捕猎过它。”
“你脑子里就只有捕猎吗?”厄客德娜夫人对“捕猎”二字有些不满,但考虑到她的孩子们通常会被列入猎物的名单,我理解她对自己那说话不过脑子的盟友心怀怨恨,即使意外的,我听出其中更多的情绪像是恨铁不成钢,而那女祭司,半是想要阻截她即将说出的话,半是为了解围,在自己姐妹话音未落时便急匆匆的接上,“我想它会荣幸你依旧记得它。”
那女祭司话说的太急,甚至于连我都觉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珀尔修斯自然更会觉得可疑的很,但以我对他秉性的了解,保持沉默会是他目前的唯一选择,但架不住渡鸦口中存不住秘密。“该要我怎么说呢,在你尚未形成最初的记忆之前,此处曾是你的孕育之所。”渡鸦的解释矛盾但有趣,“我很惊讶你仍记得它,我得重新考虑人在尚未出生时能否记忆什么。”
渡鸦先生前言不搭后语的嘀咕着什么,如同思考的太过入迷的学者般不拘小节,但他却没多久便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