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翎微垂眼帘,注视手里质地轻盈,透出微光的瓷杯。m.moxiangshu.com
她一度以为伊萨是她在西境外的奇遇,是由兵主解羽佩连起的不绝姻缘,是重溟君许诺的重逢。
谁知道造化弄人。
他们早在成宗时见过面。
她依回忆里的约定,等到过他。
但是她没有等来奇迹。
老天狠狠惩罚了他们。
纪归鸿娶了十一娘,她则因为背叛丈夫而死。
既然如此,为何她在承元帝时清醒,为什么得再一次嫁给苏檀?
只为了圆在白云楼时结下的姻缘吗?
无衣看到她泪光莹莹,安静地拿起步摇,走到她身后,插到她鬓间。
“本宫想……他早已悔了。”
关翎苦笑了下。
无衣是在后悔娶萱国公主的事吗?
她好像在幻影中听过这句叹息。
事实如何无所谓了。
不时浮现的错乱记忆让她慢慢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在永无终结的轮回里不停重复发生过的一切。
在每个起点遗忘,然后一点点回忆起来,直至成为下一个王慕晖。
天道崩溃,时序混乱。
或许这一时空并非幻象,而是她经历的下一轮回。
她已死在天波池,随后忘记重重经历在此清醒。
这里没有尾济,没有沉舟,更没有伊萨,有的只有孤零零来,也将孤零零离去的她自己。
“殿下……有没有去过城北了尘寺?”
关翎吸了口气,收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把话题引向别处。
“小女很久未去庙里上香,今日难得外出,能否容小女前去佛前点一支香。”
佛家总说放下执着,可放下执念谈何容易?
常海在了尘寺研习佛法,到头来依然没能摆脱红尘痴妄。
她也弄不清自己的心。
伊萨在身边时,她因十一娘,害怕他靠近,现在却因一支无意间闯入眼帘的牡丹花簪止不住泪水。
平时道理侃侃而谈,此刻没有菩提能点化她脱离苦海。
她理解阿宁。
阿宁倒映出她自己。
无法连贯的模糊记忆里,她看到自己为了苦等重溟君,日复一日站在山崖湖畔,目送日升日落。
明明知道等待不到任何结果,又希望明日太阳升起时一切能有不同。
到头来她远嫁太祖。
自此再没回过那片杏林。
“了尘寺在京城郊外,若想前往最好先派人清理寺内闲杂人等,以防不测。”
两人决定了目的地,秦王谨慎思考了下。
“秦王与本宫的护卫在不远处。不惊扰百姓,混入其中便是。”
“京郊不似城中,三教九流汇聚。臣并非担心有人行刺,而是怕遇到蛮横无理的恶霸匪类。”
“秦王是说那日袭击水姑娘的匪徒?那些人有胆过来,正好一举拿下。”
宽和之人常为人误解,以为其软弱可欺,于是得寸进尺。
不分场合奉行同一做事方式,最是简单。
以不同方式应对不同的对象,如何拿捏分寸相当费心。
无衣所怀,并非只有慈柔。
承元帝是少数御驾亲征的皇帝之一。
他在西境统兵的次数比秦王少,单论战绩并不逊色。
太子如何掌握宽严的分寸,秦王不清楚,但他说不惧怕,不虚。
见无衣拿定了主意,秦王不再规劝,找来侍卫叮嘱了几句,在茶楼里继续坐了一会儿后起身。
他们结了账。
趁太子交待东宫侍卫布防距离时,秦王在水悦秋身边轻轻说了句“别单独走太远”。
关翎瞧见他眉头拧成一线。
了尘寺在宏明朝时百姓人来人往,姑且算是太平,难道在此时代有恶霸盘踞?
她带着一肚子疑问,与两人往城北出发。
今日并非节日,也不是初一十五,上山进香的人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