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论发心

    说是审澹台玉成,却不是“老师你跪下,我要审你”这般审。m.mankewenxue.cc

    虽然我并未摸透澹台玉成的脾性,但我有一点是笃定的:不消我做甚么,只要进屋去,往桌边一坐,澹台玉成自然会“招供”。

    至于她所言是真是假、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好说了。

    我从扈萍的屋中出来,几人便跟着我进了我的房间。

    果然,门一关上,澹台玉成便撩袍而跪。她虽处下位,却仍旧跪得直挺挺的,像是苍松翠竹、清风明月。

    若非坐在凳子上的人是我,这副姿态倒也算得上赏心悦目。

    澹台玉成坦诚地道:“臣知罪,不该隐瞒殿下。只是容臣分辩一句——此乃是陛下的旨意。”

    我闻言一惊,转念又想,似也说得通:大姊身为长子,本就是立储的第一人选,她的性子又温吞敦厚,行事自然是求稳。若是大姊要求澹台玉成给我编造这个假身份来接近扈绛平,既有触怒龙颜之险,亦有觊觎兵权之嫌。她万万不会这般做。我先前先入为主,全然忽略了这个道理。

    若是母皇之命,便说得通了。母皇猜我忌我,也猜忌于扈绛平。但这两种猜忌不同的是,母皇知我不会投敌。毕竟我是中昌的皇子,而扈绛平孤家寡人,一怒之下转投敌营,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母皇让我来试一试扈绛平。我先前有句话,或许真说对了——母皇贬了扈绛平后,她后悔了。

    至于我试扈绛平的结果如何,母皇皆能接受。最坏莫过于扈绛平一刀杀了我,但是我死了,也算了却母皇一桩心事,她亦可借机除掉扈绛平。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耳熟?母皇在我四岁生辰宴上,已然这般做过了。

    母皇一箭双雕之策不肯暴露给扈绛平,便拿大姊当幌子。但母皇又不约束澹台玉成告知我真相,她是在验我是否忠孝。若我心怀怨怼……我可日日不曾忘记,罗堰、梁甘、姜进她们,都是母皇的人。

    故而,我作出欣喜难掩之态:“如此,是母皇重用于我么?”

    “是,”澹台玉成答道,“陛下不允臣事先告知殿下,臣斗胆猜测,这恐怕也是陛下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怎讲?”我心中嗤之以鼻,口上仍濡慕非常。

    澹台玉成缓缓道:“陛下只愿殿下游玩尽兴,不到非常之时,不必为这些错综复杂之事犯愁。”

    “原来如此么,”我南向俯首,“儿臣愿为母皇分忧。”

    澹台玉成又说了几句官话,我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之前说甚么“从今后不是天子门生,是殿下门客”,全然都是哄人的甜言蜜语,我信我就是大傻子。

    耐着性子打发走了澹台玉成、梁甘和姜进,留虞元亭侍奉、罗堰值守。

    我本也想打发走罗堰,但她“殿下安危事关重大,不可不谨而慎之”云云的,我也不想听她罗唣,便留她睡屏风外的卧床。我洗漱后拉着虞元亭钻进架子床,在罗堰“成何体统”的喋喋不休中一把扯下床帐,连声道“乏了乏了”。

    屏风外不多时也悄无声息,我拉着虞元亭的手,一笔一划地写道:你先前想同我说甚么?

    我还记得澹台玉成在提及北灏可汗产子之事时,虞元亭神色有异、欲言又止。

    虞元亭点了我的手背两下,这是称呼“殿下”的意思。然后,她写道:可汗生孩子也是神赐吗?

    这个话题我们曾背人悄悄讨论过,只是不知有否躲过姜进的千里耳——这也非我能左右,若是全然躲过监视监听,令母皇增了疑心,亦是不好。

    当时,虞元亭的思想还停留在前前朝,她像个老顽固一样问我:“没有男人,怎么生孩子啊?”

    我心中鄙夷,认定她穿来之前也是个乡巴佬:“孩子是从娘肚子里钻出来的,和男人有甚么关系?”

    “可是、可是,”虞元亭神情恍惚,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世界观受到了冲击,“没有精|子如何形成受|精|卵?胚胎是由受|精|卵发育而成的啊!”

    我没明白诞子和镜子有甚么关系,受惊鸾又是甚么鸟,但我早已习惯了她随时随地说胡话。

    我理所当然地道:“因为那都是谎言啊。前前朝末,常安志孀居而孕,时人不齿,以为失节。然而,常安志自述,她发生子之愿已久,夜夜对月而祈,终于感动上苍,当夜感梦而孕。恰如附宝见矆睒而降黄帝,简狄吞鳦卵而生契,哪里有男人的事?上古是更近乎神的时代,难道还不能说明常安志所言非假么?”

    虞元亭反驳道:“可是这些都是母系氏族‘只知其母不知其父’而衍生出的神话啊!像后世的、后世的……我记得课本里学过《高祖本纪》,刘邦的母亲梦见神,蛟龙降而生刘邦,这一则是为了神化汉高祖,二则或许是为了出轨找的借口,怎么能信啊!”

    “非也非也,”我觉得她说的是谬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