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时,大约是面前的位子空了,愉琛一时难以习惯,无论如何都无法专心。m.shangyuewu.com
班主任不在,只有巡查老师时不时象征性地出现,他干脆掏出手机给置顶的某个联系人发消息:
【之前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
对面许久没有回复,他放下手机,重新开始做剩下的半道电场大题。他已经算出答案,反过来补解题步骤。他没写几笔,总觉得不安心,再次掏出手机,点进那人朋友圈。
最新一条朋友圈是晚上六点多发的,拍了油漆和滚筒刷,配文:
【尊老婆大人指令,刷墙啦!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
愉琛猛地站起来,不顾周遭诧异的目光,扯着周翊的胳膊将这位挡路的拎到旁边,飞快地跑出教室。
他一路狂奔,中途手机响,收到一条微信。
【不好意思啊,我老婆怀孕了,她担心外立面上的画对孩子胎教不好,我们还是决定刷掉。】
愉琛没回,锁屏加速往回冲。
隔壁搬来的一家六口,新婚小夫妻和双方父母。愉琛主动联系他们,表示愿意支付每月三千元的租金,让他们不要涂掉外面的壁画。
住在这个街区的人不会太缺钱,但鲜少有人会拒绝每月三千的额外收入,更何况隔壁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看样子并无其他房产。
男主人表示要考虑几天,直到今天才算是彻底拒绝他的提议。
可是一点缓冲都没有。
愉琛原本想着,就算对方不同意,至少可以提前知道他们的安排,早做打算。
实在太突然了,再加上沈棣棠没参加晚自习,他心里越发不安。
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他只用了八分钟就跑到楼下。
远远看到五颜六色的一团,窝在硕大的壁画下,看起来渺小极了。
沈棣棠两只手交替去擦壁画上的白油漆,速度很快,力道也很大,像只应激的猫咪。
靠近些才发现,墙面的白油漆已经染上斑驳血迹,触目惊心。
愉琛慌了神,顾不得其他,快步走上去,单手用力攥紧她的双手,不让她继续擦。
她大约是被他的动作吓住,几乎要跳起来,她眼眶被风吹得红肿,眼里都是血丝。
他只好像对待应激猫咪那样用衣服将她裹住,等她冷静下来,才将人带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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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琛将一杯热腾腾的姜茶塞进沈棣棠手里,她安分地接过来,席地而坐,无言地看向窗外。
愉琛轻声说:"家里没有人。"
所以你想哭的话,可以放肆地哭。
沈棣棠听懂了他的画外音,深深望他一眼,既没说话,也没哭。
她这会儿已经镇静下来。沈棣棠自认脾气很坏,但是个擅长向前看的人。不论是怎样的糟糕情绪,她都能比别人更快地走出来,坏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
沈棣棠从天塌了的糟糕情绪中缓过来不少,后知后觉地发现愉琛有点狼狈。他大约是跑着来的,现在呼吸依然不顺,额头有些薄汗。
他实在是长了一副体育不太好的样子。
沈棣棠不自觉地伸出手,指尖向他额头的汗珠探去,却被他一把握住。
愉琛平时体温不高,手总是凉凉的,可此时大概是刚刚剧烈运动过,手意外地烫。
沈棣棠的手僵住,忘了抽回来。
僵持片刻,愉琛先醒神,轻声说:"在流血,别动。"
不说还好,说完沈棣棠才想起来手指疼,嘴角抽了抽。
愉琛低声感叹:"你怎么总是受伤?"说着翻出医药箱,像上次一样将棉签碘伏递给她,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给我啊?"沈棣棠伸手,却发现他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十根手指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擦伤,血液混着白色的尘土,最严重的左手小指指甲微微翻起。
这个样子,确实很难自己来。
"嘶。"
她还没喊痛,倒是听到愉琛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皱起。
"我来。"愉琛很有分寸地捏着她的手腕,用抱枕垫着搭在他膝盖上。
他也许是怕她痛,棉签蘸着碘伏轻柔打圈,对着伤处吹气。本就冰凉的碘伏被他一吹,加速挥发,指尖的凉混着痒,她几乎坐立难安。
愉琛以为她是痛,手上动作更轻,吹气更加频繁,让这个过程更加难熬。
过了一个世纪,这项漫长的工作才结束。
沈棣棠望着愉琛收拾药箱的背影,没来由地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气球带着她短暂地逃离。那时候她跟在身后,满脑子都是逃跑的愉悦,他当时的背影就是这样,背脊挺拔端正,可靠又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