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父母,说得好听一点,我不喜欢他们的俗气,为什么呢?也许这是天生的。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五六岁之前,我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那时候人们普遍吃不饱饭,和我在一起玩的小朋友都饿得皮包骨头,我不明白我家为什么不是这样,我经常偷偷拿馍分给小朋友吃,我当然不知道,我有意无意的这样的举动帮了好几个小朋友度过难关,因为这些家庭都很困难,而女孩在家里不太受重视,家庭有点吃的首先是分给男孩的,女孩分到的很少。这几个女孩就靠着我给她们的几口黑面馍或豆面馍来充饥。她们几个并不贪心,有一次我拿了大半个白面膜要分给她们,她们都拒绝了,说:‘谢谢小莉!俺吃几口黑面馍就中了,不敢吃你的白面馍。’我非要她们吃,她们就每人吃了一点点,也就是尝了一小口。有一个小女孩小娟掰下来小枣那样的一点,说:‘我不吃,我拿回去给弟弟吃。’我说:‘你吃吧,我再给你。’她坚决不要,也不吃。我后来长大了一点才知道,我给小伙伴们吃的这些馍,对她们也许是救命的。”唐英莉说得眼泪汪汪的,而文秀听得也眼泪汪汪的。唐英莉说的是她的亲身经历,自然是情真意切。文秀听了,没想到唐英莉从小就是这么一个善良而慷慨的人,她不由得对唐英莉生出敬佩之心。
唐英莉对说服韩文秀是有信心的,因为她听说了韩文秀也是一个善良厚道的人,有着基本的良知。她想,这样的人不是铁石心肠,是能够打动的。她说的经历其实基本上没对人说过,她本不想说,可是她知道,要打动韩文秀,唯有真诚一种办法。她的眼泪流下来的时候,她看到韩文秀眼泪一样也流了下来,她就明白,她的真诚也感动了文秀。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那几年过去之后,大家条件都好了一点,我的小伙伴有一点好吃的,也要给我吃,直到长大分开。现在这些伙伴仍然像亲姐妹一样对待我。”
唐英莉接着说:“自从有了弟弟以后,我在家里受宠的情况有了一些改变,我的中心地位被他代替了,当然,我也没有意见,他是男孩嘛,而且他还是老小,我也特别喜欢他。但是家里明显偏心,我有时候也看不惯,其实我的条件也不错,我只是对父母的偏心不喜欢。我从小在家里什么活都干,爸妈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对我不满意的。但是他们对我弟弟英俊就不一样了,他们什么活都不让他干,其实他小时候也是想干活的,看我干什么他就也要干什么,但是爸妈不让他干,我经常忿忿地说:‘你们这样非把他养废不可。’妈妈就对我大发雷霆。我也只好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我是很爱弟弟的,正因此我看不惯爸妈对他溺爱。我经常背着爸妈训他,他就有点怕我。后来我下了乡,也是为了他,因为一家不管几个孩子,只能留一个在城里,其他都要下乡。我下乡了,以后他就不用下乡了。我长大以后,在家里有点强势,家里爸妈、弟弟都有点怕我,因为我对他们看不惯,他们自觉理亏,都不敢惹我。但是我其实是很爱他们的,有谁不爱自己的父母呢?有谁不爱自己的弟弟呢?尽管他们都不如我的意,但是我不可能不爱他们。文秀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文秀点点头说:“那是当然,父母亲的养育之恩永远也忘不了。我在家里是老小,体会不到大姐那样对弟弟的感情。但是我因为是老小,不仅受到爸妈的宠爱,而且两个哥哥都对我宠爱有加,大哥二哥对我都特别爱护,不让我受一点委屈。所以我能理解大姐对弟弟的那份感情。”
唐英莉停下来,喝了点水,继续说:“看得出来,文秀妹妹也是出身很不错的家庭,温柔大方,彬彬有礼,不是书香门第培养不出来这样的女孩。”文秀谦虚地说:“大姐过奖了。我是农村出来的,爸爸是个公办老师,在农村也算不错了,比一般农民好一点。说不上书香门第,我也不像大姐说的那样好,考大学两年都没考上,只能来这里当个临时工了。”唐英莉笑着说:“文秀妹妹谦虚了,你不仅漂亮耐看,而且气质典雅高贵,不是一般女孩能比得上的。这样的气质有天生的成分,也有家庭熏陶的成分。”文秀摇头说:“不敢当,大姐谬赞了,我只是个普通临时工而已。以前家里也就是爸爸是有工资的。近几年才稍好一点,大哥上了师范学校,现在在我们公社高中当老师,大嫂是个民办老师;二哥和二嫂都是当兵的,都在石家庄部队上。”文秀不由自主地就说了自己家里的情况。唐英莉吃惊地说:“你家的条件太好了!在农村没有人家能比得上。即使在城市里,也是非常好的条件。怪不得妹妹气质这么好。”这时候城市里一家有几个成年孩子的,也都在为孩子的就业发愁,文秀的两个哥哥都有不错的工作,那是极其难得的,所以唐英莉这么说,其实唐英莉说的并不夸张。
文秀又说:“大姐下过乡,想必经历一定很丰富。知识青年在农村,许多人都不适应,听我大哥说,他们都想方设法回城里去。”唐英莉点头说:“是啊,是这样的。我也是直接下放到了林县的村里,有的是下到了农场,村里比农场更苦,不过我不怕。我带了一些书,闲的时候看看。可是天天在广阔天地里累死累活地干活,到晚上没洗脚就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