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那一点白,下意识地伸手,想帮他拂了。
指尖堪堪擦过他唇角,又飞快缩回,像是被烫了一下。
“留芳斋的,他家用的猪油。”柳枝偏过头,又剥开一块新的,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猪油比较香。”
陆钊看着她泛红的耳垂,眼神暗了暗。
他本来想提醒她注意身份,莫要总跟下人仆婢市井商贩混在一起,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铺子的事还顺利吗?伯府事宜你打理着如何?”
陆钊点点头,目光定在她手上,又想起刚才柳枝的话。
她竟还要跟仆婢一起用饭?
他瞧着瘦瘦小小的柳枝,他胸中陡然升起怒火,又怕吓到她,平了平心绪,才尽量平稳地问出声。
“怎么,灶上苛待你了?洛晚荷对付我那么能耐,怎么连你平时的吃穿都护不好?还是有恶奴欺主... ...怎的不和我说?”
“夫君这是哪儿的话,我原就不是什么金贵的人,碧霄庭的人也不是恶奴,如今这样,是我自己最痛快的活法。”
柳枝皱眉,正色止住他的话,看着陆钊,
“晚荷姐她大可以尽快离了这儿,自去备考,现在她已十分尽心地帮扶我了,这些样子均出自她手,不少洽谈事由也得由她帮衬,还请夫君不要这么想。”
她知道陆钊是在关怀她,成亲这些日子里,二人曾经过那么激烈的争执,到了现在,也只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我说过,我是不肯受委屈的性子,我自己觉得不委屈,那必定就是不委屈。”
陆钊如今这般体贴,她确实有些不适应,也不愿让陆钊的亲近之意伤到她身边的人。
“是我多心了。”
陆钊看她这般,也不好再多说,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密密匝匝坠下的紫藤,沉默了片刻,尚才调转话头,状不经意地问。 “夫人操持家中上下,还要整顿产业,确实辛苦,若是这儿人手不够用,我还能再拨几个得力的过来。”
“多谢您好意,眼下还应付得来,碧霄庭已有三十余人,再多,就太靡费了。”
柳枝心底微暖,低下头,避开陆钊的目光,却伸手用帕子给陆钊擦了擦脸。
“等真忙不过来的时候,再麻烦将军也不迟。”
柳枝说着,又掀起眼皮,瞧见了陆钊通红的耳朵尖儿,心底又酸又甜,眼中一抹狡黠一闪而过,明知故问。
“您今儿来,还有什么事吗?若不想叫菜,不如留下和我们一同用个饭?”
“不,不必了,下午还有军务,我还是回房多歇会儿。”
陆钊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脚步有些慌乱。
柳枝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手背贴在自己滚烫的颊上,长出了一口气。
此事之后,两人之间又回到平静的模样。
陆钊的军务越发忙,这几天里,院中众人也由柳枝带着,都忙碌起来,手上的活儿多得很。
因着此前柳枝应下分他们利钱,外加工钱给得厚道,愿意赚点外快的人很多。
陆钊后头不放心,又抽空来瞧过几回,总觉得碧霄庭上往来的下人少,一细问,才知道大都放出去帮工了。
陆钊毕竟是锦衣玉食大的,被人团团伺候习惯了,倒是头一次见这种事儿,经了几次,也就习惯了。
这小小巧巧的柳枝,浑身总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不知为什么,他总想起那日午后,细尘飞扬的大街上,一袭淮蓝布衫的小姑娘目光灼灼,跟人对峙的身影。
他知道,柳枝不是那个名动京城的才女,只是个乡野出身的丫头。
他原本查知这事儿的时候,也是震怒——他不愿承认,自己一个堂堂少将军,就这么着被视作洪水猛兽,到了需得人以死拒婚,蒙骗换嫁的地步。
柳枝这傻姑娘是洛晚荷绝对的软肋,陆钊在这几天的相处之中,自然能轻易探知到这点。
他不是没有手段毁了她,或者利用她... ...
他该仔细提防这丫头的,他应该将她哄到自己这边,再找机会把她们主仆二人一举拿下... ...但不知为何,见着柳枝微皱的眉心,专注的神情,并不柔婉的语气,他犹豫了,甚至心底升起一阵隐秘的期待。
他真的想看这姑娘继续站在光里,努力生长的模样。
从小到大,陆钊不能做主的事儿很多,他最厌恶被人胁迫,更知道柳枝干系着那个最危险的女人。甚至只要她一句话,整个伯府就有可能家破人亡。
甚至,那姑娘有可能是洛晚荷养来专门对付他的一枚棋子,为的就是在... ....
陆钊不是没想过,但辗转几日,他对这意外伸到身边的柳枝儿,还是狠不下心,利用她的心思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