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坐在厢房,盯着近日呈上的账本,旧街那边儿进度滞缓,正发愁。m.pantays.com
窗下那留给陆钊的竹椅已经有好几日没人坐过了,扶手上头落了层薄灰,一册描绘异世神将的连环画看到一半,搁在旁边的竹案上。
柳枝目光扫过那书上身披甲胄的将军,想起此前陆钊说起过,驻军远在边关时用饭的事儿。
思索片刻,她拿了纸笔来,写了张条子给伯府灶上,告知掌勺师傅,往后不必做碧霄庭的饭食了。
她要灶上每五日一回,将她这儿份例内应得的食材,并油盐酱醋等物,直接以小车运到角门儿处即可。
他们还是自己备饭的好。
现在伯府内务是柳枝当家,灶上又省了功夫,自然没有不应的。
往后正是暖热天气,食材盛放是个问题,别的院里,没有开火做大锅饭的先例。
她给陆钊那边去了信,要调台冰鉴到碧霄庭来,模样无所谓,得够大才行。
陆钊倒也不含糊,转天就遣人送来个硕大的四角柏木冰鉴。
那冰鉴足足能装三百升,连人都能完全躺进去。
难得的是掏了内外两层夹层,外层填满硝石,十分严实,内层则是给冰块留出的地方。
冰鉴的事解决了,至于保温么... ...柳枝摸了摸自己颈上贴着的热膏药,决意去凝香阁一趟。
前两日府中众人过来请安,林姨娘见她颈间僵硬,给她送过不少坎离砂制的热敷膏药(1),也给了长期做绣活儿的周姨娘备了不少。
柳枝瞧着林氏送来的膏药,换上身鲜亮袄褂,去了凝香阁一趟。
凝香阁的院儿不算小,林氏不仅精通医理,还爱调香,专开了一小片药园儿,还有个占了小半院落的暖房。
柳枝来时,被园中草木清气拥了个满怀,走得更近了,离药园也更近,院子里薄荷正茂盛,凉悠悠的,院中还有些硝石和草灰的气味。
凝香阁种的花木大都低矮,只一株侧柏很高大,日光漏下,随枝干的影儿轻跃。
庭内萱草柔婉,枝叶随风,石板上铺了半层昨夜打落的花瓣,大都是紫阳瓣子,还没全扫净。
紫阳花儿在她们这边种得少,不易活,也只有林望春这种爱侍弄花草的人才喜欢养。
柳枝由两个丫鬟扶着进院,藤黄裙裾掠过微湿的石板,刚制不久的绣鞋踏在一地蓝白相间的花瓣里,几乎无声。
她遥遥见着凝香阁廊下一深一浅两个身影对坐,贴得近了,才看清,是林氏和蒲稍两人,一股甜郁气息沁入肺腑。
一边的小药炉火生着文火,紫砂小锅里熬着绿豆百合汤。
“您来了。”
“夫人来啦!”
林氏和蒲稍儿在矮凳上对坐,二人各持一个香囊,围着个竹筛,上头抖开前几日风干的药用花草。见柳枝过来,笑盈盈地见礼,并没多拘束的样子。
林氏一袭清水蓝对襟襦裙,秀雅清丽;蒲稍儿则穿了件大红轻罗衫,淡绯绫裙绣着海棠春睡的花样。
蒲稍穿着那样明艳的颜色,人又娇俏,一下子就在这满目空翠的院中显出来了。
柳枝也不由多看了她两眼,才笑着叫她们落座,凝香阁的丫鬟山丹给她奉座上茶。
“林姐姐,今儿我来,为的是向您问问坎离砂的事儿。”
她们一众人在府上相处这么许多年,柳枝也算摸清了每个人的脾性,年纪比她长的,她也总客气着唤声姐姐。
周姨娘恬静内敛,绣工极佳,话很少,为人敦厚,也不爱走动。林姨娘袅娜灵巧,容色最秀雅,说话也轻轻柔柔的,倒跟洛晚荷时有诗歌应答。
“怎么,您近日膏药用完了?”
林氏听柳枝还记得药名,倒是一愣,敛裙起身,转身就要进自个儿的药阁帮她拿膏药。
“您遣人过来问一声儿就是了,妾给您送去,何苦亲自跑一趟... ..”
“就是,我下回跑去看话本儿给夫人捎着就行嘛。”
蒲稍儿跟柳枝年纪相仿,还要更小些,起身跟着林氏,髻上步摇蝶翼翻飞,金铃儿叮叮脆响。
小女儿家长得快,性子娇憨,跟柳枝混熟了之后,往来也最多,时不时会跑来碧霄庭蹭话本子看。
“你快别忙,我不是来讨膏药的,是来问做药的事儿。”
“姐姐您能不能教教我,坎离砂的制法?”
柳枝止住林氏动作,拉着她坐下。
见蒲稍正挠头,柳枝笑眯眯地摸了摸她圆滚的发髻,把自己腰间的织金锦草叶团花香囊递过去:“劳你帮我也装个香囊,回头碧霄庭那儿给你送糖来。”
柳枝是喜欢她的,有了些鲜亮衣衫也喜欢跟她换着穿。
不止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