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初醒般,独孤承烨压抑着心中的惊痛,后知后觉地问到。
“快满两个月了,”族医放下药箱,为青阳仙君悉心解释道:“您刚从京都回来不知道,前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茵姬夫人意外恢复了先前的记忆,为此和耀阳仙君闹了许久。”
“后来呢?”独孤承烨追问道。
族医长叹一口气,“逼不得已,耀阳仙君再次出手封印了她的记忆。老朽以为,或许是两次施加封印的方法有异,这才让茵姬夫人重新想起了一切,但我想,她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只是恢复了一部分。”
良久,独孤承烨喑哑着声音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煎药吧。还有,这件事要对煊哥保密。”
族医行了一礼 ,“老朽晓得。”随即告退离去。
待到族医离开后,独孤承烨起身,坐在了初茵的榻边,牢牢盯住她苍白清透的面颊,生怕她在下一秒就会在眼前消失不见。
原来,历经欺骗与谎言的折磨,她已经拒绝拥抱人世间的美好。
三年多来,她的外表看似完好无损,内里却早已腐烂坏疽。
一旦找回记忆,那些过往的痛楚,犹如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自己曾经遭受过的欺骗与谎言,这些挣扎与折磨此生都无法轻易消解。
他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痛苦,才会令她痛不欲生,心殇成灰。
都说‘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可是他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迈过她用坚韧意志一手打造的心房枷锁。
当她知道真相的一刻,就再也不会原谅独孤承烨了。
在被他如此残忍地对待后,她的心不会给他留下丁点儿缝隙。
而他对她的爱,却是在彻底失去资格以后方才明悟,何为念念不忘,何为誓死不放。
这一次的私刑惩罚,更是他借着‘不想失去她’的借口,对她肆意折磨,为的只是让她能够彻底打消离去的念头。
他可以容忍她不爱自己,却决不允许她就此离开他的生命。
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她。
他要每天都能够看到她,触手可及。
可是这一切都被他浓重的私心搞砸了!
他亲手害死了她和煊哥的孩子!
而族医诊治后下的定论却是:初茵此生不会有孕。
多么恐怖。
因为他的肆意妄为,因为他以为的一心爱恋,他不仅害得她失去了她和煊哥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那个。
这是他的罪!
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是他杀死了她的孩子!
是他害得自己的侄儿无法降生!
他是独孤的罪人!
他对不起煊哥。
更对不起她。
此时独孤承烨能做的只是眼都不眨地盯着初茵昏沉的身影,在心底悔不当初地咒骂自己,一遍又一遍。
一夜过后,初茵终于从一片混沌中迷蒙醒来。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喝点粥?”独孤承烨扑到榻边,紧紧地握住初茵的手,“茵茵,你想喝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寻来!”
当初茵散乱的目光重新聚焦后,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个面目可憎的身影,“独孤承烨,你怎么不去死!”
独孤承烨却毫不生气,仿佛前两日那个化身为狠戾恶魔的他只是初茵经历的幻梦蜃影。
他松开握着她的手,跪倒在她的面前,向她郑重道歉,“茵茵,我有一件事要向你坦白,”没等初茵回应,独孤承烨就将一切和盘托出,她毕竟是那个婴魂的母亲,有权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你小产了,不满两个月。你怨我吧,一切都是我的错。”
初茵愣了一下,随即一抹浅淡的笑容蓦然在唇角绽放。
他以为等待自己的是初茵的痛不欲生,自我折磨,却没想到竟会在她精致苍白的面容上看见一抹释然快意的微笑。
这也是连日来她对他露出的唯一一抹笑意。
她说:“独孤承烨,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没让那个孽种出生,让它干脆利落地死了!”
独孤承烨难以置信,“那是你和煊哥的孩子!是你的亲儿子!”
初茵理智地摇头,“那只是基于欺骗和谎言,在你们单方面诱骗下诞生的不被母体祝福的种子!”
独孤承烨扑上前去,“初茵,收回你的话,那是煊哥的孩子!”
初茵笑中带泪,“那是骗子的孽种!是卑劣者的后代!我永远不会心甘情愿地为那人诞下子嗣!绝不!”
独孤承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茵茵,你毕竟是一个女人!是女人就会无比在意自己的孩子!你也不会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