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墨竹惶恐便要跪下。
“与你无关,是我没注意。”凌久让其他丫鬟抱着东西出去,与墨竹单独道,“我怀疑赵老板知道这是镇国公府的手笔了。”
“他怎么知道的?”墨竹大惊失色,“莫不是我……”
“不是你。”凌久摇摇头,“或许,是我想多了,他可能真的只是在押宝。”
“否则……”凌久紧皱起眉头。
野生的物种,养不熟,就只能端上餐桌了。
宫内,冯嫽对面,皇帝执黑落子,棋盘发出清脆声响。
“老三可知这盘残局该怎么解?”
冯嫽白子悬在半空,烛火棋间闪烁,映出棱角:“儿臣愚钝。”
黑子叩住天元,白子轻贴黑棋外侧落下。
“人在破局。”
“儿臣棋艺粗陋,只懂守拙。”
“守拙?”皇帝忽然笑出声,震得案头都晃起来,“可朕方才连布七处陷阱——”
指尖重重敲在冯嫽刚落的白子上,“你全都避开了。”
黑子突然杀出,截断白棋。
冯嫽指尖抵住案几:“避得开陷阱,不过是怕碍了父皇的眼。”
“朕看你这双眼倒是亮得很。”皇帝张扬一笑,再落下一子。
冯嫽凝视棋盘,指尖轻抚白 子,沉吟片刻,缓缓落下一子,看似平淡无奇,却恰好封住了黑棋的攻势。
白子落定刹那,冯嫽广袖扫过棋盘边缘,恰巧拂开几粒散落的黑子,皇帝衣袖,半掩江山。
“老三可知昨夜西偏殿为何漏水?”
冯嫽只愣一瞬,便明白他说的不是屋漏,“青瓦承不住骤雪。”
“依你所看,该如何修缮?”
“青瓦易碎,铜瓦厚重。”冯嫽指尖白子迟迟不落,“以旧瓦为基,覆铜瓦三寸,既承骤雪之重,又保飞檐之势。”
“你可知青瓦为何而生?”皇帝慢悠悠道,“前朝用铜瓦,压垮了七十六座宫殿。”
冯嫽的呼吸凝在喉间。铜瓦压垮的不止宫殿,前朝工部尚书正是为铸铜瓦加征赋税,才激起民变。
皇帝这话,问的是瓦,指的却是朝中吵了半年的赋税革新。
“儿臣愚见,青瓦之利在通透。若在铜瓦刻镂空纹,既减其重,又透天光。”
皇帝听完突然放声大笑,“老三啊老三。”
笑声在空旷殿宇里激起回响,棋子随着案几颤动,轻跃的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恍若两只蛰伏的巨兽。
“老三可知这虎口处的棋该怎么走?”皇帝收敛笑意,将黑子点在棋盘最险要处。
那里七颗黑子虎狼之势,白棋若落子其中,稍有不慎便会被绞杀殆尽。
白子当啷一声嵌入黑棋腹地,冯嫽落子。棋盘上霎时风云突变,原本杀气腾腾的黑子竟被截作三段。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皇帝抚掌大笑,明黄衣袖扫过棋盘,“自明日起,你去工部观政。”
棋子叮当坠地。
“儿臣惶恐。”
阴影笼罩皇帝的半面:“工部侍郎昨日递了告病折子。”
他替冯嫽落下一粒白子:“这位置空着,总得有人填。”
投在棋盘上的影子渐渐重合,冯嫽终于俯身长拜:“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老三今年二十有一了吧?”皇帝拾起一粒龙纹黑子,“马上成婚了,也该立府了。”
“北境十二州,你看何处配得上亲王规制?”
“老大在青州盐铁丰饶,老二在云州骏马如云,或是……”
冯嫽的视线掠过御案上的《九州堪舆图》,图卷边缘的墨迹还带着湿气,这是今晨刚呈上的最新疆域图。
她目光在标注“禹州”的墨点上稍作停留,那里用朱砂画了个极小的圈。
“儿臣幼时读《水经注》,最喜‘禹疏九河’之说。”白子轻轻点在棋盘西北角,那里精雕的黄河纹正泛着血色,“若能择禹州观洛水东流,倒可效仿古人治水之志。”
青州看似富庶却暗藏私盐之患,尽露敛财野心;云州军事要冲,易遭猜忌结党,军权争夺更甚。
皇帝的手顿了顿。
禹州确实在封国名录里,但那是出了名的贫瘠之地,境内七成是盐碱滩涂。
“你可知青州去年盐税抵得上三个禹州?云州铁骑更是横扫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