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绵里藏针

以对扬濯动了手脚,不料却被暗处的某位大侠伤了右臂。

    又经过几番求证和解释,三人总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

    李照沉吟片刻正声道:“既是误会,你二人也不必针锋相对。”

    陆续神色和熙,对着李照颔首微笑道:“一切都听阿照的。”

    扬濯嘴角抽搐,摇头摆脑细声细气地道:“一切都听阿照的。”

    陆续登时面露愠色,压着喉咙低吼道:“你是鹦鹉么?”

    扬濯侧过身子,一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一手撑着脑袋,挑着眉笑道:“都是人话,怎地只能你说?”

    陆续被他气得咬牙切齿,青筋暴起,愣是说不出一句话。紧紧捏紧的拳头在片刻后松开,他对着李照会心一笑:“为这点小事争吵,不值当。”笑意在他的眼角慢慢漾开,陆续柔声道,“况我与阿照阔别多日,情深日短,更应珍视。哪里来得及与外人争吵呢?”

    他的话语深情脉脉,似是在对妻子诉说一般。屏风边正在整理的医士手中一滞,一个瓷瓶晃了晃,一声脆响后在地上摔成了几瓣。榻上的扬濯身子肉眼可见地颤了颤,又往里挪了挪。

    众人皆是嘿然不语。李照轻咳一声,那名医士慌乱抓起药箱,低着头飞似的逃了出去。

    陆续抬起那双含情脉脉的目望向李照,温温笑道:“近日听闻阿照以千人胜刘顾大军,劳苦功高又日夜兼程赶往阳羡,若是累坏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何事让你这般火急火燎?”

    李照未置可否,                                                轻声道:“劳阿续挂念,不过是些分内事。”

    见扬濯的身子剧烈地颤抖,她不禁皱起眉头,紧张地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扬濯回首望她,一双目滴溜溜地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嘴角不住上下抽动,似是在强压笑意。他敷衍地应了一声,正准备转过身子却被李照按住。李照向来是个要强的人,颇为气愤地质问道:“好好的你笑什么?!”

    扬濯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我欢喜便笑,有何不可?”

    李照自然不会轻信他这番矫饰的鬼话,以为扬濯存心向她挑衅,想来越加气恼,可又不能与他吵架,只好忍气吞声,拿一双凤眼直瞪他。扬濯也回顾她,没有丝毫怯意。

    陆续此时揽过李照的手臂,拉着她往外走,得意地笑道:“我们与下人计较什么?这种人生来顽劣,你与他讲圣贤道理他听得懂么,还不如与我出去散散心。”

    二人相携出门,李照转出门时回首向后望了一眼,忽地有重物坠地之声。还未及她辩清,就被陆续拽至曲廊和□□中漫步。

    李照满腹心事,愁容满面,与陆续说了一干今日的险遇。

    陆续疑惑道:“为何要救刘豫?他先前不是多次侮辱你么?”

    李照与他娓娓道来,先是说了刘豫父亲在扬州的地位以及扬州的局势,又与他分说杀了刘家父子的利害。陆续听后眉间疑云消散,钦佩地颔首赞道:“阿照处事越来越成熟稳重了。”

    李照忍俊不禁,嗔怪道:“你这人光会说好话,你敢说,我可不敢听!”念及那些贼人是否还会来闹事,她的心陡然一沉,声音也转而变得低哑了许多。

    “不知这些贼人从何处冒出,周叔父又不知所向,我找遍了官署也未曾寻得,你说他会不会被这些贼子抓去了?”

    她忽然想起今日府中空无一人的情状,心下感到一阵怪异,正欲细细盘桓,廊边忽地转出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拦住了二人去路。

    二人与一双锐利的目对上。那双又细又长的目卧在高而窄的颧骨上,透过两条窄窄的缝洞视外界,只在二人身上各自短暂地驻留了几秒。

    那人向后缓缓退了几步,但见他身着宽松的玄色襜褕,脚踩木屐,窄腰宽肩,面黑须长,此时正抚着腮边浓密的黑须,惬意地望着李照,欣然笑道:“小府君这是玩得尽兴了?”

    看他这身打扮,显然是居家从未外出。

    不过他这话看似是寻常慰问,却让李照如芒在背。她不禁疑惑,他这是在怪她回来晚了么?

    此人便是周祜父亲,周朓叔父周仲成,少年时曾游历三辅,又从于大儒门下。后来学成归来,在丹阳名声大噪,举孝廉后当了县丞,扬州叛军起义他又屡立奇功,可他多年来却并未升迁,至今也仍是小小的郡丞,甘居李皎下位,令众人议论纷纷。

    周仲成与她母亲关系极好,她自然是不能怠慢的,于是李照强压着心底的怪异和怒意,对他笑脸相迎,礼貌地应道:“是了,周伯父,我才从外头回来,正四处找您呢,不想您未卜先知,先我一步了。”她抬眼望向周仲成,试探问道:“近日风紧,伯父大抵是身体欠安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