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大刀上。就像把菜放在砧板上一样,紧紧地压住了他。手指如铁钳一般揪住头发,脖子被硬生生抻直。刽子手紧咬牙关,这一刀铆足了力气,绝对不会费第二刀。
就在这时,一匹红鬃烈马闯入人群。
“刀下留人!”
马上乃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人:“先皇之死根本不是王大人的错!王大人一生清白,遭人蜚语中伤,其中曲直当今圣上定会查清楚,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如此残害忠良!”
烈马势如狂风,踢翻数名刽子手,踹得人一个磨旋儿,直挺挺趴在地上。那少年着实身手了得,竟凭空向后一翻,众人攻势被打得无影无踪。他下了马直奔刑台,长剑映出一片刺目的白。
监斩官大怒,猛然一拍惊堂木,砚台都跳起老高:“还不快快将此狂徒拿下!”
剑砍出了豁口,少年眼也不眨一眨。可再如何奋力,终究难敌越来越多的士兵围攻。剑脱手而出,铿然落地,深深嵌入泥土。围住他的士兵如临大敌,彼此对视了好几眼,才敢扑上前将他按住。竟也不敢拖,就地没头没脸这么打,拳脚雨点般落下。少年的脸被打得侧向一旁,依旧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盯着刑台,像极一头不肯低头的孤狼。
监斩官发落:“拖下去,大牢伺候!”
然而,就在那少年斗得难分难解的须臾之间,沈抒遥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手指的动作灵活得不可思议。
他上半身被长时间勒得几乎全麻了,尽力扭动手腕,食指和中指顶住那手铐结滑扣的节点,拇指发力,将末端的绳头一点点从滑扣里抽出。滑扣松了!他迅速用指尖顶住绳头,用力一拉——整条麻绳像死蛇一样,无声无息地滑了下来。
整个过程最多十秒。他转了转麻掉的手腕,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监斩官还在前方叫嚣,刽子手拿麻布擦着大刀,在场泱泱几百号人,没有一个注意到他已经解开了束缚。
监斩官翘着髭须冷喝:“速速行刑!”
沈抒遥没有一点原主的记忆,并不认得这 抵死相救的少年是谁。但是他忽地抬眸,向那少年说道:“君之恩义,铭刻于心。这辈子欠下的,阴司里与你分晓。”
众人无不大觉凄惋,想不到侯府的千金竟有今日,不成鬼也不成人,心如天高命似纸薄。那少年听了,更是像石头人一样怔住了。
沈抒遥背脊挺得笔直,如同大雪压不弯的梅枝。突然拔下发间的金钗,扬手照心窝里猛扎进去!
血如注出!
刑场一时间寂然无声,唯余风过旌旗的声响。
刽子手杀人无数,亦头一次见这般人物。愣了两愣,才走到沈抒遥近前,将手指按上他的颈侧,神色复杂。又见那少年血红的眼冒着火光死盯着自己,已经被吓呆了,忙趋跪一步,半晌才期期艾艾地与监斩说道:“大人,这……断了气了。”
人群悲愤难抑:“生又何欢、死亦何惧!好个烈性女子,好个巾帼英豪,好一副铁骨丹心!老天爷,你还管不管这世道?你还要瞎到何时?”
喊声如一道火星,点燃了这扬州城。众人见他不肯受辱宁愿自戕,死也不辱家声,心生莫大同情,民怨愈发沸腾。受过王家恩的,伏地大哭,满场都听得凄惶不能自胜。有人带头唿的一声跪了下去,一群人轰然和唱,一齐叩头呼天,哭声直上云霄。
监斩官黑丧个脸:“一群刁民,这是法场!一律退出石灰线!再敢喧哗,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天就变了。
云忽的涌上来,天黑得像扣了锅,顿时朔风劲吹,十个砍头的墩子被掀倒了,刑场前插的大旗杆好似秋千般荡起来,浑黑的天下血色青黄,逆流旗杆而上。盛着石灰水专放膝盖骨的大缸卷跑了,眼看着几起几落,砸到了监斩的案台上,桌腿儿发了羊癫似的,打着摆子发出叫人牙酸的呻吟声……
紫蓝色的天幕罩着街衢上一张张大明子民的面孔。孩子在母亲怀抱里撕心裂肺地哭叫,大人们却一个个用呆滞的目光仰望苍穹,像一排排无声的雕像。
凉森森的,有人想搓搓手臂,却发现身体被冻住了一般。
一人摸了摸脸,望着手心,满眼热泪:“这是雪啊!”
人们五体投地,跪地声音如山震响。眼中满是绝望,翻来覆去呐呐说道:“造孽哟!好造孽哟!天谴啊……遭天谴了!”
一个老人两手支撑地面,慢慢抬起头来。蓬乱的花白须发,黄中泛黑的枯槁脸庞,栗栗颤抖:“雪飞六月,亢旱三年……精卫有冤填瀚海,包胥无泪哭秦庭,东海曾经孝妇冤,如今轮到我大明朝!苍天,这是何等惨酷的奇冤触怒了你啊,天!”
刽子手兀自吓得筛糠,监斩做噩梦似的大睁着眼盯着上天,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遭什么东西绊倒在地,爬跪几步,回头一看竟是目中闪着鬼火一样光的人头。更觉这滚滚不绝婆娑起舞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