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呢。”
沈抒遥并未反对,静静坐着不动任他施为,只反复看着钗中的字条。一炷香过后,随意看了一眼水中的倒影,果然瞧不出本来颜色。其余,丝毫不关心自己此刻顶着一张怎样的脸。
吴越山水清嘉,山虽不高,却错落有致,绿意如洗;水从山脚潺潺而来,迤逦而去,连接着太湖诸岛。正所谓千秋万古,只有青山绿水常在。扬州古渡登舟,东南而下,船行几日,江面渐渐开阔,如一卷绵延铺展的水墨。拢岸后,混在商队中入了苏州城。恍若穿越时光隧洞,那街坊格局虽古意盎然,却与现代竟有几分相似之处。水是姑苏的灵魂,滋养着这里的一切。无论身在何处,碧波总在眼前流动,清淳如镜,映得天光云影宁静如眠,分不清烟火人间、画中梦境。河道如织,小桥低卧,街巷曲折,长而幽深,民居疏密得宜、粉墙黛瓦。牌坊、寺观、祠堂、义庄点缀其间,荡漾出一派灵秀的生机,流淌着古往今来的温柔。
小乌卖了熊掌,换了碎银子,接着来到客栈,要一间房。小乌果然用尽毕生绝学,化得比死人还不像活人。掌柜的见了这副尊容,双手往衣袖里那么一揣,缩着个脑袋,只埋头不敢多看。小二拎着木桶上来,添了几壶热水,放下后脚不点地退下。
连日颠簸,沈抒遥准备沐浴更衣了。
房中静了下来。屏风下,留了一双云头履,落了一件膝裤,最后云彩般飘下一件肚兜。
仔细看那肚兜,倒是件极为精致的物什。内外双层,布丝运针相当缜密,竭尽针法调色之能事,真是现代机织之所不能。内层密铺花瓣,曼卷轻舒,外层却是镂空网织,将花掩映得时隐时现,别有空灵韵味,整件肚兜宛如锦上浮雕。最具匠心的还莫过于前胸处吊脖的三挂苏样扣绣葡萄,犹如三圈珍珠项链,熠熠夺目。
沈抒遥并无心思去理会这些,手心舀了些水,避开伤口,慢慢洒在肩上。渐渐眼皮子重了,昏沉得很。
忽然,外头歌乐震天,将他惊醒。
拿起一件袍子,略略披在身上。水汽氤氲,沈抒遥的脸色苍白中带着一抹潮红,推开小窗。
只见千乘万骑簇拥,从天边如虹滚滚而来。香花鬯酒遍洒,论千论万的百姓早已扶老携幼,望尘顶拜。旗甲鲜明的仪仗如一条流动的金龙,真个辚辚萧萧气卷黄河。所至之处,俨如神祇降世,人们如麦浪倾倒五体投地不敢仰视。
东南形胜,自古繁富,王孙公子如沙聚,咫尺天威并非罕事。但是眼见此景,沈抒遥心觉这是打听本朝事体的绝佳机会,便手扶窗棂,回头向门外唤道:“热闹错过了可惜,小 乌,你进来。”
小乌隔着门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他使劲晃了晃红透的脸,噤住了。忙挺身而起,昂然答应一声:“小姐,我去给您买吃的!”
沈抒遥回过头正欲再看时,忽的心口一阵绞疼。好像被不知何处而来的凌厉的目光扫过,即便一瞬即逝,却被深深灼痛了一般。只因刚才一转头,刹那间错过了。
连忙望去,却只见马上一道高大背影。骄阳无情地将威炎的光直倾下来,那男子座下紫骝,手中明黄色的缰,四团龙织金衮袍和腰系的一枚玉带在微微的熏风中飘动。
文官下轿,武官下马,麒麟袍打得一片山响。那人摆了摆手,示意百官起身。三千人马很快就浩荡而去,唯余天地间一片肃然。
沈抒遥这才收回目光,心中仍隐隐泛起些许疑惑。
简单擦了身体,那片肚兜也被他洗净晾干,却不知如何处置。穿回身上,自然是不可能的,可随手扔哪里又觉不妥。犹豫片刻,折了几折,掖进了小衣之中。
小乌提了两只烧鸡回来,因怕天还下雪,给小姐买了一对粉红色的耳护子。
东西都搁在桌上时,他见沈抒遥拿着一串珍珠,像捻佛珠似的,口中曼吟。
小乌见状,以为他在伤心。心中猛然一酸,拧干了毛巾递过去,劝道:“世事如棋,局局翻新,谁能算得准后头的事呢?我们只要勉尽人事,就已问心无愧了。小姐,你千万别太牵劳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安心调养啊!”
沈抒遥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睫毛,端起茶杯看了看水面,轻轻放下。
桌上摆了七个茶盏,水面高低不同。沈抒遥取来炉子里的香插,一一敲过,水越多,音调越高,乐曲如泉水泻地,妙不可言。
沈抒遥站起来:“收好东西,现在就动身。”
小乌愣住:“去哪?”
沈抒遥口吻毫无商量余地:“勾栏。”
一句话把小乌墩在原地,嘴巴能塞下一只烧鸡。
然而这时,窗外晃过人影。两个带刀士兵走过,语气醉醺醺的,还十足的苦。
“翊王殿下这么一来,借着巡盐的由头整顿吏治,那是一心要大刀阔斧。人家手握重权,口含天宪,咱们往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