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头上传来一声轻笑。
“我的阿狸长得好看,又文武双全,天下没有哪个男儿能比得上。”
李照回道:“还不是因阿狸有个聪颖秀逸的母亲。”李皎闻言,脸上的笑意愈加鲜明,只见她挑起一根玉指,轻轻刮过李照的嘴角,嗔道:“是不是偷吃饴糖啦?”李照抬头看她,笑道:“母亲在前,我哪里敢?”说罢从被下掏出那卷绢底的图,对李皎低声道:“妈妈,全在这儿了。”
李皎伸出一只手,在上面摸索了一番,又朝里边觑了一眼,惊奇道:”难为他费心了。”说着将那卷绢质地的图塞进被褥下,与女儿一并上了床。借着那昏暗的光线,将那卷绢图铺陈于枕上,仔细一看,二人不禁心下一惊,面面相觑。
原来他递来的竟然是刘理军中的驻军图,此图中标注了粮仓还有烽燧、军营驻扎所在。
当下丹阳城中兵力与城外的营寨可谓是实力悬殊。而如今得了这样的宝物,简直是如虎添翼。
这般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喜悦却很快令李氏母女惴惴不安。此人分明是刘豫部下,此前还襄助刘豫坑害李照,怎的又临时倒戈向着她们了?
此事疑窦重重,令二人不禁加重了疑惑。李皎揪着手中的驻军图,神色甚为凝重道:“我们无从知晓这小子忽然反戈的情由,此事还需慎重。何况此人......先时与刘氏小儿害过你,未必推诚。”
李照胸有成竹,轻松道:“我已经鸟儿放走了,只是不知它有没有胆子飞回。”
她忽地忆起扬濯那日前后判若两人的滑稽模样,又想起他方才在床上那副楚楚可怜的神气,一时喜上心头,本来严肃的神色也变得缓和许多,只勾起唇角,默默微笑。
李皎见她神色古怪, 一时阴沉,一时微笑,不免怪道:“怎么了这是?”李照转顾她,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那人做的蠢事。”李皎顿时来了兴趣,两眼放光,道:“什么蠢事,不如说与妈妈听听?”
李照遂将宴会那日的见闻都说与母亲听,李皎听了,听及扬濯坑害她那处,目露赞许,叹道:“这孩子倒是挺聪明!”李照沉思片刻,又补充道:“印钮是这小子偷的。”她颇为气愤,偏过头去,“害得我好找。”
李皎笑道:“这便是你不如此人之处了。此人虽说性情阴险,却心思缜密,却能利用你的善意将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你该庆幸不是在战场上遇见他。经此一事,你也该长长记性了。不是什么人都像家里的小猫小狗一样值得去同情爱怜。你可以去同情去爱惜你的小猫,因小猫不会存着谋你性命的心思。”她眸色忽地一沉,长长叹了一口气,“人啊,就不一定了。兄弟姊妹之间尚且不可全信,又怎能完全仰赖于没有血缘的外人呢?”
李照垂下眼皮,点点头。
李皎抚着她肩膀,又语重心长道:“阿狸,妈妈还有一句话要与你说。你听好了。”
“你要永远记住,这世上除了妈妈,其他人都可能会害你。”
“是,我会永远记住,只有妈妈不会害我。”
此时已是深夜,丹阳城外不远的营寨中不时刮起一阵夜风,将帐子掀开。
但见帐内一人端坐在案前挑灯夜读,再仔细一看,这人面容清瞿,长眉短须,身着青衣,手执书卷年纪约莫在四十。却见他虽手中拿着《孙子兵法》,面色并不安稳,只片刻又将书卷掷于案上,在营帐中一壁负手徘徊,一壁长吁短叹。
帐子忽地被掀起,原来是帐外的门人。只见那门人探进半个脑袋,关切询问道:“主人为何事忧心?”
那老头儿负手而立,看了他一眼,叹道:“唉。君侯一心想攻下丹阳,可我却不想。”
原来这老头是顾昭,前几日和刘理率师旅次于丹阳城外,刘理将中军【1】,顾昭将上军。二人近日率大军攻打丹阳城。
可顾昭却不想立马打下丹阳,只因曾有细作透露给他一条惊天秘闻:李皎在丹阳城的田中无意发掘一处古墓,那古墓中有百卷未曾流传于世的古籍,据说是孔子弟子子游所著。
顾昭一心想令顾氏成为像弘农杨氏、汝南袁氏那样的经学世家。弘农杨氏世代修《欧阳尚书》,而汝南袁氏世传《孟氏易》。若他能得到未闻于世的古籍,兴许他顾氏一族亦可一跃成为袁杨那样的经学世家。
据细作回报,李皎听闻刘顾大军来势汹汹,便想在城破之前将那些古籍一并焚毁。
是以第一日,他百般阻挠刘理攻城。可刘理只第一次听进了他的话,后面却出尔反尔,接连几日攻城。好在这丹阳城墙坚硬无比,易守难攻。几回推了冲车、撞车都以败绩告终。
营帐外诸兵士巡营的脚步声透过帐篷清晰地传来。脚步声停下,兵士开始打更。他侧耳细听了片刻,才知如今已是三更,便命仆人吹熄了蜡烛。
正解衣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