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是暂时罢了。
乔小遇听傅娘子烧火时对乔冉安抱怨过一些事,知道入冬后家里玉米面就跟不上了,乔冉安寻思着去借点荞麦种子撒下,等秋天打上来便可以用荞面和着玉米面蒸了做饭,大抵能捱过去……
自己都用“捱”这样的字眼去形容了……这一家的生活都被忙碌、贫乏、焦虑这类字眼所充斥,而村里大多数人家似乎都是这样过的。
乔小遇“得益”于幼年时被父母扔在乡下靠奶奶养活的那段日子,对穿越后的农家生活还算适应得快,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接受当下所处的情境。
“便走一步算一步吧,说道什么山穷水尽……”
她的思绪被一道撕裂阴云的雷光拉回,看向远处泥地里的那堆土豆的视线也渐渐染上了一丝温度,轻声说道:“上头那层土豆被雨打过,浆泥也就不见了,倒是省了些事啊。”
“你这孩子惯会躲懒。”傅娘子笑骂了声,眼角的皱纹稍稍舒展开来。
“娘,这雨怕还要下哩,不如等一会儿雨势小些,咱们拿了伞遮着去旁边的陆家坟里躲一躲吧。”乔小遇侧头对傅娘子笑着说道。
乔小遇这个原身的主 人曾偷溜进陆家坟那边的山头抓过松毛,知道那儿的坟碑修得讲究,有的还带了三层碑帽,碑心中间足够容人,这样的天气,绝对是个避雨的好所在了。
傅娘子面色犹豫,说:“陆家坟是外姓人家的坟山,还专门请了乔大闯看顾,咱这般怕是不好吧。”
乔小遇闻言一笑,说道:“这天气,乔大闯估计坐家门口咂巴着旱烟呢,怎么可能进山来。”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傅娘子没好气地瞪了乔小遇一眼,想了片刻后才道:“要不你自己去吧,拿了伞去,我在这等你爹,省得他来了看不到人担心。”
“好吧。”乔小遇点了点头。瞧着雨势小了几分,她便带了伞跑进了陆家坟的山里。
到底是坟堂,乔小遇还真是有些害怕。看着坟堆上长得和人差不多齐高的山草,乔小遇不敢再往深处走,也不愿裤腿被裹湿,便在坟堂边缘随意寻了个只有一层碑帽的坟碑钻进去了。
躲在碑心里,撑开的伞面能挡了雨去,只架不住山风往里灌,冷飕飕的,乔小遇无奈地将身体朝后缩了缩……
只没想屁|股被什么东西硌到了,乔小遇轻嘶了声,侧身看去,才发现那里放了一小堆青松毛。
“怎是青的?”乔小遇想着这座坟怕是刚有人来祭奠过,伸手扒开松毛,见里头竟摆了几个油纸包,心头一阵雀跃。
“竟然用腊肉祭奠,陆家村的人真是富裕。”见油纸包里竟包了差不多一斤的腊肉,乔小遇不由得咂舌说道。
她又连忙将剩下的两个重量轻些的油纸包打开,没想到里头包了饴糖!
乔小遇咽了口唾沫,旋即又摇了摇头,嫌弃地道:“前世里这饴糖我仅是小时候得吃过,长大后都很少见人卖了。”
“大家就是想吃也多买某记的酥糖、某芙的巧克力,至于童年的味道回忆也都留给了大白兔奶糖,谁还稀罕这玩意儿……可我现在竟然对着几块饴糖流口水?”
乔小遇轻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重新将饴糖和腊肉用油纸给包好,揣进自己的布褂兜子里,却才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现在既不是大年初几,也不是清明时节,怎会有人来坟山里拜祭?
乔小遇的视线落到碑心的碑文上,跟念出声:“先夫彰君之灵……”
这个世界的字用的是繁体,乔小遇认得清楚,可她念着念着声音却是弱了下去,尤其看到这座坟埋的人的生卒年月时。
“永安十五年六月二十一日卒……算算日子,这座新坟也不过垒起一两天,里头埋的人竟才活了三十多岁就去世了。”
乔小遇方欲感叹下人生苦短,可一想到自己这具身体原来的主子是十二岁时便死了的,不禁摇头叹息,“且瞧瞧乔小遇你吧,同是病死的,你却才称得上是个短命鬼。”
乔小遇已然没什么心情继续往后看死者陆彰的那些生平之事了,她的嘴角挂着自嘲的笑容,目光仿佛停落在灰蒙蒙的雨幕深处,教人看不清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