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保护


    一阵冷风擦过耳边,女孩呼吸微凝,紧接着,四下里顿时涌出冲天的杀喊声,茶馆里的人吓破了胆,个个奔走逃窜,叫喊不迭。

    风吹竹帘,卷入室内。

    她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忽然发现,她这一路都好像被梁肃保护得太好。

    安于他身后,连双眼亦被帷帽遮着,以至都未有机会察觉,竟有人已窥得蛛丝马迹,一路追杀至此,绝不让他们轻易走出邠州地界。

    茶楼里亦有身手不错的义士掺入混战,看着是对搅乱的匪徒怀抱不平,但其实都是随她而来的皇城暗卫。

    甚至方圆五里之内,还会有其余援兵。

    可真要论出手阴准狠毒,绝无人能敌得上梁肃。

    少年的皮肤像是没有温度的白,溅了血后,更如从漆黑炼狱中走出的修罗。

    他不费吹灰之力,只手就能拧断人的脖子。

    砸碎杯盏,飞出的瓷片更似镖刃般直取人的性命。

    穿心破胸,横剑割喉,招招干脆利落。

    他似是等这场屠戮等了许久,冰冷的目光如看血泊蝼蚁,杀红的眼尾尽是手刃仇敌的快感,一身玄袍沾上血,暗了又暗,似是不见底的深潭,仿佛能将人吞没。

    有风吹过脊背,凉意顿生,宋知斐看着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临渊而立、与虎谋皮的走险之感。

    可时间紧迫,她无暇再想,见残局可留暗卫善后,她立即吹响马哨,匿于巷尾的乌鬃骓很快应声奔袭                                                而来。

    还未出声唤他,一贼人忽的自旁持刀汹汹砍来。

    梁肃侧目看了眼,不悦压眉,挑起桌边一支木筷,凌空飞出手——

    木筷自后洞穿了匪徒的脑袋,大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目眦欲裂的匪徒带着惨状慢慢在宋知斐眼前倒下,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则是神色阴冷的少年,显然对死尸早已漠然为常。

    宋知斐的面色同帷帽一样霜白,不过是微怔了一下,腰身便已被人单手箍住。

    梁肃的手劲确实奇大无比,单就他飞出木筷可射穿敌人脑袋的本事,宋知斐便已深有见识了。

    而眼下,他圈住她腰的力道更是毫无轻重可言,将她飞速提上马的那瞬间,竟直接疼得她本能生出了一丝泪意来。

    女孩眼睛一闭,这样的疼实在太过似曾相识,又令她联想起了初见时被他上药的经历……简直堪称酷刑。

    若不是知他素来如此,她险些就要以为,他是想拧断她的腰了。

    以至纵马疾驰,寒风扑来时,腰间一圈都是火辣辣的疼,直教她无法忽视身后之人传来的热息,连心跳都因亡命奔逃而怦然加快。

    她想,若是还有命能活到同他交好言和的那日,她一定会出于善意提醒他,往后与旁人亲近时,力道还是要温柔一些的好。

    但很快,宋知斐的思绪便被一阵不和时宜的马蹄声扰乱了。

    后方忽然追来几匹快马,为首者蒙着面,该是驭马的好手,只用双腿夹紧马腹便能精准控制方向,双手还能张弓搭箭,泛着寒光的箭簇直威胁着他二人。

    他不用手便驱马驱得极快,但梁肃比他更快。

    乌鬃骓筋腱有力,似是激起了野兽的本性,全身涌动着厮杀求胜的热血,在梁肃的掌控下,无惧无畏,疾如翎矢。

    宋知斐的帷帽已然被狂风吹到背后,她像是摇摇欲坠的一株兰草,随时皆会被剧烈的颠簸掀落马背。

    她艰难地用双手撑着身子,双眼却打量着周遭地势,思索着该如何铤而走险,先避开这轮箭雨。

    可就在这一刹那,她看到了最为惊然失语的一幕——

    梁肃以雷霆之速飞出了一柄弯刀,宋知斐都不确信那是不是一柄弯刀,它的速度实在太快,像是一团残影,带着夺命的杀意,精准无比地撞上了张弓者的脖颈。

    宋知斐已然忘记了闭眼,只见那人的脖子似是被砍断的树干,整颗头颅瞬间如泄气的球般飞得不见踪影。

    鲜血正将暴溅之时,她的眼睛被一团黑影覆盖住了,整个身子都被猛然揽过,贴上了一个坚实硬朗的胸膛。

    漫天的血腥气味如潮湿的浓雾冲上她的鼻尖。

    但她看不见,只是将利器没入皮肉的声音听得更真切,不由下意识颤了几下睫羽。

    少年将她的眼睛捂得更紧,她不知道他又杀了谁,用了什么手段。

    但奇怪的是,这只骨节分明的手分明似没有感情的夺命武器,方才还面不改色地拧断过人的脖子,沾了不少冰冷的血。

    可此刻覆在她的眼睛上,她却莫名感到了一丝关心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