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

   “妹儿,他们说你爸爸肯定很有钱,我肯定每天什么活都不干。我说我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不信。我把手上的茧子给他们看,他们才相信了,还说看我长得白白净净的不像干活的哈哈。”

    类似的话,李清乐从小到大听妈妈说了一次又一次。小时候的她只会跟着妈妈哈哈傻笑。慢慢的,她长大了之后就只是笑着听妈妈说,因为她能看到妈妈眼中笑意消失之后的失落,也能听出妈妈笑声中的忧伤。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有多辛苦呢。自从爸爸失去稳定的工作之后,常年在外找活做,家中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了妈妈一个人的肩上。她要照料公公婆婆的生活,又要负责四个孩子的教育,白天忙农活,黑夜忙家里。身体的劳累自然是每个人都看得见的,内心的累却只有妈妈自己知道。一年到头不着家的爸爸赚的钱也就够自己吃喝,偶尔能拿回一些给孩子和老人。这样也就罢了,让妈妈苦不堪言的是奶奶和她的不对付。奶奶总会在外人面前有意无意地编排妈妈,这也就算了,更让妈妈恼火的是,奶奶虽然在他们家住着,心里总偏袒她那几个女儿。每次一来家就叫嚷着自己身体不好,干不了活,妈妈也就不敢叫她做什么了。可要是她那几个女儿需要她帮忙,她跑得飞快。每次妈妈做了什么好吃的,她总会偷偷摸摸地拿去她们家。有一次,有人来村里卖发糕,奶奶偷偷用十几斤玉米兑了一大包发糕,一块都没有给站在她面前的四个孙子孙女留,当天就全部拿去给了她那几个女儿。可是她不知道兑发糕的时候,爷爷在对面邻居家看见了。只是在强势的奶奶面前,爷爷从来不敢说她。等妈妈晚上回到家看见爷爷在抹眼泪,询问了之后,爷爷才战战兢兢地说了出来。妈妈听说之后都气笑了,对爷爷说:“爸,那你怎么不兑,那玉米不是在屋子里堆着的嘛。”

    “哎,那粮食是你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我舍不得这么浪费。可是看见这几个娃就这么眼巴巴地守在她旁边,她却一块都不给他们,这么狠心,我看着心里难受。”

    “嗐,兑了发糕是我们自己吃,怎么是浪费呢?粮食嘛,没了又种呗。以后卖发糕的来了,你们想兑多少就兑多少,不用给我说。粮食种来不就是拿来吃的嘛,吃什么不是吃。”

    有了妈妈的放权,之后再有人来村里卖好吃的,爷爷都会给他们买,他们不用再羡慕别人了。只是,这样的好日子在爷爷过世之后就很少了。爷爷不在了之后,奶奶干脆就搬去了几个姑姑家,这个家彻底压在了妈妈肩上,她更加忙碌了。以前忙完农活,她还能有些许空闲时间去外面找点活干,自己赚点钱补贴家用。现在,她就只能全寄希望于爸爸身上了。奈何,爸爸并不能完全理解她在家中的难处,拿回的钱时多时少,时有时无。

    有一年临近春节,村里家家户户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办年货,外出务工的人们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而他们一家日日望眼欲穿也没有等到爸爸回来的身影,眼看距离年三十不剩几日了,等爸爸回来的希望可能要落空了。好强的妈妈不忍心看着自家冷冷清清,在最后一个赶集日,她背着几袋粮食去街上叫卖,此时平日脸薄的妈妈也顾不得侧目的路人。好在上天眷顾妈妈,那天,妈妈的粮食全部卖出去了,加上平时的一些积蓄,妈妈给他们四姊妹各买了一件新衣服,买了一小块肉,一些零食,再加一挂鞭炮,最后又厚着脸向村里的人去借钱,东拼西凑给他们四姊妹包了四个小红包。那年的大年三十,爸爸和奶奶都没有回来,其他亲戚也各自忙着团圆,独留妈妈和四个孩子在家。但是他们却过了一个无比轻松愉快的团圆夜,他们一整晚都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吃喝玩乐,妈妈看着他们笑容满面地喝着酒,很久很久他们才沉沉睡去。其实,大家都在暗自庆幸爸爸和奶奶没有回来,不然按照往年的传统,年三十是爸,妈,奶奶他们算账吵架的日子,眼泪泡饭吃都是轻的,重了都等不到团圆饭上桌就已经鸡飞狗跳。也就是这一年,妈妈决定和爸爸一起外出务工,她知道这个家只靠爸爸一个人是不行的,爸爸虽然不懒惰,能吃苦能赚钱,但是没有人在他身边守着,他赚一分便花一分。孩子小的时候靠家里的那几亩地,尚且能糊口,可是现在四个孩子都已经进入了学校,花销越来越大,得另找出路了。

    初九那天,爸爸回来了,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用问,又是口袋空空如也。这次,妈妈没有和以前一样和爸爸大吵大闹。晚上,妈妈给爸爸做了一桌好吃的,还给爸爸倒好了酒。在饭桌上,妈妈指着围坐在饭桌旁的四个孩子对爸爸说道:“你知道你这四个孩子都已经上学了吧,现在他们每个学期的学费就是一笔大开销。你打算供他们读到几年级?”

    “他们想读到几年级就读到几年级呗,只要他四个能读,我砸锅卖铁都供他们。”爸爸说完,抿了一口酒,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夹了一颗花生扔到嘴里,咔哧咔哧地嚼了起来,然后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四姊妹。

    妈妈看了看爸爸,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砸锅卖铁?漂亮话谁都会说,你家那几口锅几块铁值几个钱?你能砸几年?砸完了这个家还吃不吃饭了?”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