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追着问她去哪里,她充耳不闻。不得已陈根跟了上去,才走不到一里,就被阿七发现了,她冷冷地拒绝他的跟随,奈何陈根走走停停就是不直接离开,总跟阿七保持着那么一段距离。
阿七停下脚步,远处的陈根也停了下来。夜幕似一块黑布抖头罩下,地面余热徐徐散去,山风像被一根无形的鞭子抽着,窜得更快了。陈根缩着肩膀将手筒在袖子里,倔强地不肯独去。
赌气似的站了一会儿,阿七终于败下阵来,朝着家的方向迈开步去。身后陈根不远不近地跟着,悄无声息。
陈根其实是个很怕黑的人,夜里从不单独出门,阿七因此很是瞧不起他。陈员外只是她的公爹,可是比起陈根,她倒更像是他亲生的。耳边又响起出门前陈员外的叮嘱:“阿七,你也是当娘的人了,要三思而行三思而行呐……”似乎有那么一点理解他“打预防针”的用意了。
阿七最终还是去找了雷员外,与其说她想知道阿爹对这件事的解释,还不如说她想要一个安慰。面对她的质问,雷员外选择了沉默,他装了一锅又一锅的烟,把烟锅子抽得呼噜噜呼噜噜一阵猛响。
“阿爹,为了老四是不是?为老四那所谓的狗屁前程,就让二哥白白枉死了?在你眼里,就只当老四一个是儿子……”回答她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从小到大,雷员外宠阿七如掌上明珠,这一巴掌开天辟地,伤的不仅仅是阿七的脸面,她心痛如刀绞,当即发誓再也不踏一步进雷家堡。
雷员外打完也后悔了,可惜道歉的话无从出口,只是之后在逢年过节的节礼中,看见阿七单独备了一份礼给她二嫂母子,心下稍慰。
雷二之死至此盖棺定论,时间小火车拉着一干人等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个站点,阿七坐在车上,被忽悠得头晕脑胀,恶心想吐却不得不捂住嘴巴。
“回来了啊,招娣来到爷爷这儿来。阿七,镇里你王三叔要借四十升粮种,已经说了好几次了,下午呢也没啥事儿,你看着准备一下,明天就送过去吧,天儿似乎要变了,唉,不知不觉,又要到年关了,都说年难过年难过,我活了这大半辈子,总算把这话给吃透了,唉。”
陈员外提了个马扎坐在院子里,身后是一堆黄灿灿的玉米棒子,脚下是搓下来的玉米粒,见了孩子他丢了棒子把孙女抱在怀里,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一席话下来,叹息了好几次。
招娣迈着小短腿快速地投进了陈员外的怀里,她已经三岁多了,比同龄的孩子健壮,阿七在地里挖土豆,她跟在身后帮忙,等阿七直起腰来,脚下的土豆大半已经被她捡到框里了。
阿七领着孩子挖了一筐甜菜回来,打算晚饭煮一锅土豆和甜根。甜根便是甜菜的根,做甜点的主要配料,比那货郎手里的饴糖还要甜几分呢,孩子们可爱吃了,隔三差五煮上几个等于过儿童节了。
阿七带着小不点儿又背着重筐,一路上走得热汗淋漓喉咙冒火,放下筐就着小槐的手灌了好几碗水,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小槐十六岁却像十二三的样子,瘦瘦小小的像个大豆芽,是阿七端午前去县里时遇到的逃难者,跟她阿娘相依为命四处乞讨,阿七将娘儿俩带了回来,小的专门看两个孩子,大的正好帮厨——刘婶子年纪大了难免顾此失彼。
何况两个孩子都到了淘气的阶段,一起闹腾颇是费人。她们对严肃的老太太敬而远之,却爱亲近刘婶子,一天到晚地歪缠着她。阿七不能不考虑为刘婶子减负。
“又是借?镇上刘家李家韩家借去的粮食都还没还,刘家已经三年了这是不准备还的架势吗?阿爹,你也不能一味容忍着他们,这几年年成不好我们也吃劲,哪能老是这样只出不进啊?”阿七洗了把脸,接过小槐手里的毛巾边擦边跟陈员外发牢骚。
小槐这孩子还算机灵,侍候人很有眼色,瞧见阿七擦完脸收毛巾的功夫又将雪花膏递了过去。当日带她们回来她娘刑嫂子是签了卖身契的,从此娘俩便是陈家的下人了,阿七不喜她的名字田妞,偶一抬头瞧见了东阳山上那棵槐树王,思绪如脱了缰的野马,顺口便叫了个小槐,算是给她赐了新名字。
“你王三叔……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说借那就是借,当年我们一起上私塾,他对我也颇有照顾,这几年镇里的生意借他不少光,不好拂他的面子。”招娣跑去找妹妹了,二妞还不会走路,跟着老太太在上房大炕上玩。
他端起身后小几上的茶杯抿了抿,捡了两个棒子接着搓起来:“至于其他几家,都是镇里的大户,朝里有人那喘口气出来都是粗的,他们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咱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