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个鱼钩

    虎口清晰地感受到动脉的搏动,指下的皮肤触感细腻微凉,如同上好的脂玉,在交手时,盛绍延就发现,面前的人对他的动作太熟悉了,只有经历过无数次对练拆招,才能形成这样的条件反射。m.churuyunkt.com

    甚至短短几个动作里,还有两个回击的角度,带着盛绍延自己的影子。

    房间里光线昏暗,肤色雪白的青年眼睛漆黑明亮,似乎发现了是他,周身的警惕一下散了,全然没有被制住的慌乱和恐惧,甚至没有自我防卫的本能反应,只轻松地靠着冰箱门,等待他的答复。

    芒果散发的果香里,印证了某种猜测般,盛绍延五指松开,往后退了一步:“刚刚房东来过,说楼下的房子也租出去了,租房合同原件找不到,来找你借之前签好的合同去复印。”

    “你找到了?我都忘了当时顺手放在哪里了。”因为紧张,沈西辞嗓音干涩,他一边谨慎地顺着盛绍延的话往下说,一边不解,盛绍延怎么忽然松手了?

    他本来还在疯狂转动大脑,思考怎么才能打消盛绍延想杀他的念头,保住自己的命。

    但不管是说自己在背台词误打误撞,还是说自己是他二叔派来的杀手,已经决定弃暗投明,可以帮他反杀回去,这些理由一个都没用上。

    “找到了,就在床头柜上,你估计又顺手放那里了。”盛绍延把合同递给房东时,看了一眼,落款签的是“沈西辞”,工整流畅的字迹。

    沈西辞眸光轻轻一凝。

    盛绍延用了“又”字,还是非常熟稔的语气。

    难道盛绍延也重生了?

    不重生不知道,难道这年头重生和批发大白菜差不多,两个八折,三个半价?

    “我去卫生间洗脸。”

    沈西辞心里正发虚,巴不得人赶紧走开,好理理思路:“嗯,你去吧,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叫我。”

    “好。”

    看着因为这房子门框做得矮,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盛绍延进卫生间时,还稍微低了点头的背影,沈西辞指尖点了点自己的下巴。

    不对。

    无论是眼神、微表情还是肢体动作,盛绍延对他都有不易察觉的拒绝和排斥,显然,盛绍延根本不认识他。

    但盛绍延在掩饰这种陌生。

    或者说,盛绍延正在假装和他认识。

    见卫生间门没关,沈西辞想了想,干脆跟了过去。

    没走两步,一段对话忽然闯进思绪里。

    上一世,在半山别墅的游泳池旁边,他问过盛绍延,心脏旁边的贯穿伤是怎么来的。

    当时盛绍延并不夸张的肌肉上湿漉漉全是水,接过他扔过去的长绒棉大毛巾,两下把半长的头发擦得凌乱,不怎么在意地提起,因为家族内部争权,他遭遇“意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完,其中一次,他在边境受伤昏迷,还出现过短暂的失忆。

    他失忆的风声走漏后,不少人都觉得这是天大的好机会,董事会议上设局,趁机夺权搞事之类的,都算得上手段温和,他二叔更是在他失忆的一个月时间里,动了三次手,两次导致他濒临死亡,心脏旁边的贯穿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昨天他给盛绍延清理背上的伤口时看过,那道贯穿伤还没有出现。

    边境,受伤,昏迷,都对上了。

    短暂的……失忆?

    透明水流冲击着洗手台的白色釉面,冷水浇在脸上,但盛绍延剧烈的头痛并没有被压制,反而挑衅般在血管神经间横冲直撞,太阳穴处的血管每一次搏动,都引起尖锐的痛感。

    盛绍延试图在脑海中寻找和沈西辞有关的记忆,但零星的片段都没找到,或者说,无论是寻找什么记忆,关于他自己的,还是关于别人的,都一无所获。

    强烈的躁意涌上来,一种对一切都失去掌控的不安全感像密密麻麻的钢钉般嵌进心底,让他急切地想要随便抓住点什么。

    水珠沿着紧绷的下颌滴落,极力压着情绪,盛绍延闭了闭眼睛,习惯性地伸出手。

    指尖触到绵软的毛巾表面时,他眉间的躁郁一松。

    灰蓝色的毛巾,被以一种不太常见的叠法叠成三叠,正好被他捏在了手里。

    视线一转,玻璃漱口杯被倒扣在洗手台右侧,灰色睡袍被挂在浴室门的左手边,还有他从昏迷中醒来时,伸手就刚好拿到的一杯清水。

    即使失忆,但身体依然残留着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而这些,恰好全都符合。

    飘浮的风絮有了落点,他的曾经至少还有踪迹可循。

    “嘀哒”的两声,墙边的拉绳被拉动,天花板上的钨丝灯泡闪了闪,灯光亮起。

    “怎么不开灯?”

    因为头痛,盛绍延强迫自己不去躲避,尽管白光比平时更令他觉得刺眼和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