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恍惚间,那人的长刀砍了个空,落在演武场的花岗岩地面上,劈出一道火星,他心中一震,正欲回身,一道冰凉的东西贴在他的喉咙处。
结束了。
众人瞠目结舌,都没有看清楚崔九是如何闪身到这人身后的,只是一招,便击败了军营中的一位百夫长。
这位看起来身形瘦弱,清冷似玉的少年竟有这样一身好功夫。
人人都佩服强者,军营中的众将士更是如此,文瑜喝了一声好,众人皆跟着在下面呼喝叫好起来。
那位百夫长被折了面子,脸色难看,崔九堂也不欲继续折辱他,拍了拍他的肩将他扶起,“多有得罪。”
那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搔了搔鬓发,低着头隐入了人群中。文瑜一个箭步冲上台,拽起崔九堂的手对台下众人喊话。
“这是我妹婿,我妹婿,厉害吧。”
崔九堂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因此就沾沾自喜。
燕将军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人群中,他满眼欣赏看着台上那名神色自若的少年,不住点头。
将士们看到燕将军,纷纷行礼,崔九堂也连忙上前行礼。
燕将军轻轻拍着他的肩,面带赞扬,随即将他带入了帐中。
燕将军正是文欢好友燕离的父亲,整个大庆朝最厉害的将军,燕不归。
燕将军自从接管燕家军后,一生从未打过败仗,更是已一己之力,带领一万燕家军收复了前朝被鞑靼占领的西域十州,自此驻扎辽州,守卫大庆与鞑靼的边界数十年。
这十年内,大庆鲜有战争,国力便一日日强盛起来,可以说若是没有燕将军,便没有当今的大庆。
燕将军亲自沏了一壶茶,端给崔九堂。
崔九堂受宠若惊,忙站起身来双手接过茶盏。
“我并不知你今日来访,故而刚刚累得你在寒风中等了那么久。”
“我并不是推卸责任,治下不严确实是我的问题,但定然要给你一个交代。”
崔九堂忙摆手,表示自己等一等并无大碍,刚好活动活动手脚。
二人相谈甚欢,燕将军与崔旷同在 朝中,也算熟识,又得知崔九堂是他的弟子,对他的欣赏之意倍增。
待送走了崔九堂,燕将军面色沉了下来,吩咐手下人,将今日那个故意拿乔的百夫长拖去外面,鞭笞五十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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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九堂这几日忙着交接要务,除了睡觉时回了崔府,其余时间皆在府衙内忙碌。
三日后,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他备下了厚厚的见面礼,敲开了叶府的门。
他今日是来拜见文欢的祖母,叶老夫人的。
作为文欢的未婚夫婿,合该到辽州的第二日便来拜访,奈何那时他身体不好,又听闻老夫人也还病着,怕过了病气,让老夫人更严重就不好了,于是一直拖到了今日。
老夫人此时午觉刚醒,在小佛堂内抄经,管家带着崔九堂一路穿过垂花门与抄手游廊,来到了老太太主院后面的小佛堂内。
崔九堂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小佛堂内燃着檀香,老太太坐在一旁的酸枝扶手椅上,静静地趴在案前抄写着东西。
崔九堂屏气凝神,也不敢打扰了老太太,只是坐在一旁,看着老太太专心抄写那卷心经。
叶老夫人发丝全白,但是并不显老态龙钟,反而有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祥和之感。
过了不知多久,只看那香炉中的烟逐渐由浓变淡,叶老太太才方方停笔,转了转有些僵硬的手腕,抬头看向崔九堂。
“你这孩子耐性很好。”
崔九堂乍然听得叶老夫人夸自己,有些没反应过来,叶老太太又开口。
“生苦丁茶喝吗?”
他忙点头,却不知这生苦丁是什么茶。
叶老夫人吩咐嬷嬷去泡茶,不多时,那位嬷嬷捧着托盘回来了,那盘上放着一把粗陶壶与两个粗陶杯子。
茶水顺着壶嘴涓涓倾泻,茶汤明亮,只是还未入口,便闻到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浓浓的清苦之味。
老太太将一只杯子推向他的面前,示意他尝尝。
崔九堂端起那只粗瓷杯,那苦味更加浓郁了。
他轻轻抿了一口,口腔内炸开的苦涩让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但是碍于长辈在场,他一仰头,将那杯茶尽数饮下。
喉间泛起的苦意似乎能穿透人的灵魂,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老太太轻笑,端起那杯茶水轻轻抿着,如同在品尝什么清甜甘露一般。
崔九堂忍不住好奇道,“您不觉得苦吗?”
叶老夫人点头,“自然是苦的,但若耐得住初始的苦涩,便可尝到它的清甜。”
崔九堂见她不似作假,于是又为自己斟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