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真实的辽州

点,好美人。

    自入了冬,孟刺史日日在府中与爱妾吟诗作画,许久未曾上过衙门,那衙门中的案卷堆叠如山,也不见他有所作为。

    辽州虽自从燕将军多年前驻扎在此后,便平息了战乱,百姓们也安居乐业起来。

    但是毕竟地貌不似中原那般富庶,一年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严寒冬日,故而许多中原常见的作物在此处都无法种植成活。

    这里的百姓们种植最多的便是粟米,也只能种的活粟米。

    但不知为何,今年的辽州冬日似乎比往年更为寒冷,粟米只结了两季,第三季的还未出,便下了第一场大雪。

    百姓们只得省吃俭用,一日三顿的饭食改为两日,只有那外出劳作的劳动力还能吃上三顿饭,其余人为了节省开支,都窝在家中。

    在家中便要燃柴火烧炕,辽州的冬日若是没有暖炕,不用等饿死,人便会先冻成冰柱了。

    百姓们屯的柴火不够,于是纷纷上山砍伐新的柴火,现如今靠近辽州城的几座山头树枝都被砍伐一空,惶恐的情绪已经暗暗在民间传开了。

    虽然还不曾有饿死、冻死人的事情发生,但是现在的局势也不容乐观。

    崔九堂听闻严凌细细的解释后,心中顿生出一种无力感。
    也罢,既然做了这父母官,便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城百姓冻死饿死,再不济,自己还有座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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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州城北边曾有一座废弃的煤矿场,现已经废弃多年,但当年围绕矿场所建的房子都还在,所有辽州城最穷苦的百姓都住在那边。

    崔九堂想了解真正的辽州,于是便乘车来到了城北。

    马车轮轧在冻得咯吱咯吱的土地上,声音令人觉得齿冷,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越往北,崔九堂觉得越冷了起来。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达这座城市的北坊。

    他等不及车夫搬来木台阶,便自己跳了下来。

    入目是一大片沿街盖的青砖房,外面看去破旧不堪,甚至有的屋子的瓦碎裂了,用树枝茅草等草草掩盖,上面压着数枚石块,免得寒风刮走了这最后的抵挡物。

    他沿着街道走了许久,都未见有人,只是那屋子上方的烟囱中偶尔冒出一股青烟。

    他越走越觉得寒冷,终于,在一处摇摇欲坠的房子外,看到了一个挂着长长鼻涕的小男孩,他正吸溜着鼻涕提着恭桶,颤颤巍巍往家走去。

    崔九堂上前几步,正准备开口问那孩子,没想到那小男孩见了他跑得比雪地里的野兔还快,一眨眼便闪进了房中。

    崔九堂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他仔细听着,并无声音,于是又轻轻敲了几下门。

    终于,一道嘶哑苍老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谁啊?”

    崔九堂知道这里的百姓对当官的有种普遍的敌意,于是只说自己是走错了路,想进来取个暖。

    那声音沉默了许久,后又开口道,“进来吧。”

    他轻轻推开那道木门,首先窜入鼻腔的是一股辛辣的药味。

    房内昏暗,并未点灯,过了一会崔九堂的眼睛才缓了过来。

    床上躺着一名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妪,脸颊凹陷,身上穿着一件已经缝补的看不出原来衣裳面料的夹袄,刚刚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吸着鼻涕的孩子站在床边,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房内的温度并没有比屋外高太多,只能说刚好不会冻死人的那种温度。

    他拢了拢身上的外袍,放低了声音对这二人道。

    “我是外地来此采购货物的商人,我那马夫赶错了路,我二人在此处转了许久未曾找到去东坊的路,又冷又累,故而找个地方歇歇脚。”

    那老妇人咳了几声,让那孩子端碗热水来给他。

    那孩子似乎有些不乐意,站在那纹丝不动,直到老妇人瞪了他一眼,他才不情不愿的挪到一旁倒水。

    崔九堂坐在老妇人对面的一把脏的有些看不出颜色的木凳子上,与她说着话。

    “我在这一片转了许久,都未曾见一个人影,这边的人都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