慨然长叹,“阮姑娘,你变了,和以前一点都不像。”
令仪手上的动作一顿,语气淡淡地问:“我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是变得好了还是如何?你们爷也看出来了吗?”
福瑞被她一连串的发问撞得脑袋发昏,努力思索着回答:“您以前不爱搭理人,看上去很清高;现在爱说玩笑话了,性子也爽利了不少。三殿下比我们这些奴才聪慧那么多,想必也是知道的。”
令仪冷笑一声:她性格大变,齐询不仅不远离,反而若无其事地与她亲近。他爱的是她的人,还是她的皮囊,已经昭然若揭了吧。
“那你冷眼瞧着,你们三爷以前待我如何?现在待我又如何?”令仪紧紧盯着福瑞,手上又加了几成力。
福瑞小心翼翼地回答:“以前三爷对您是有所亏欠,所以凡事都极力奉承您;现在感觉跟您相处得像个朋友了。”
令仪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顿时明白了他话中意思:令仪的外祖父因卷入了敬宸贵妃与皇后的争斗中获罪,带累柳珠弦被罚入教坊司,齐询才会对她如此殷勤。但是,他又是怎么知道令仪生母的身份的?
擦完了前面,福瑞协助令仪给齐询翻身,让她擦后背。看到他身上那些伤痕时,她动作一顿,抬头 望向福瑞。
“这是三殿下小时候淘气,祈仁宫的管事宫女打的。”
祈仁宫是宫内皇子公主幼时的居所,高位妃嫔可时常接子女回身边教养,很多无宠嫔妃的子女却不那么幸运。齐询年幼时被撂在这里,人人对他不闻不问,宫女都可以随便处罚他,令仪很难不怀疑这是出自皇后的授意。
前世,她不是没有问过齐询那些旧伤的来源,只是答案都被他粗暴地掩盖了起来。
“关你什么事!”他穿上衣服,用被子掩住榻上女人赤裸的身子,“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这个贱人是谁?”她指着榻上那个娇羞的女人,恨得牙痒痒。
“忘了介绍,这就是我新纳的侍妾,你别忘了拨两个人给她使,要机灵的。”
上一世的渊柔咬牙切齿地怒吼:“我给你们两巴掌还差不多!”
她和齐询大吵一架,然后果断挑了两个“机灵”的丫鬟给她用。这个侍妾性子柔顺,生怕跟齐询告状得罪了渊柔,一味隐忍不发,结果只苦了自己;齐询也并不真心实意待她,没过两年她就被渊柔逼死了。
那时候渊柔已经想放弃焐热齐询的心,也做好了不拥立齐询当皇帝的准备。但是反复权衡之后,她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继续拉磨。
毕竟她付出的太多了,不当皇后,她对不起自己。
福瑞眼见齐询的后背在令仪狠狠的揉搓下变得通红,急得忙叫:“阮姑娘,留神别让伤口迸开了。”
令仪随口回答:“伤口已经愈合了,难道还会迸开吗?”
信口说出的一句话,却触动了她的心事:她的伤口愈合了吗?还会在她一次次的回忆下,张开小口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吗?
她心软过,但是这一刻,她又回归了如常的冷静。
他们之间,怎会因为她的一厢情愿而和解呢?何况他甚至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
午后,宫女去御膳房取了午膳来,然后聚在一起讨论谁又受了皇上的赏菜,但皇上却从未想起过三殿下云云。
令仪一个人用完膳,欣慰地发现齐询的体温降下来不少,便继续替他擦身。在他模糊的呓语中,令仪听到了他对自己的思念,但她只是默默筑起了心防,不让那温柔的潮水冲垮苦心建筑起来的堡垒。
如此到了晚上,齐询的体温恢复如常。福瑞为了避嫌,本拟让令仪在侧殿安置,令仪却坚持要在殿内另一角的榻上相陪。本来对令仪颇有成见的宫女内监见她侍奉勤谨,都纷纷对她改观,众口一词地称赞她重情重义。
听着齐询平稳的呼吸声,令仪渐渐进入梦乡。
“水...水...”
令仪睡得极浅,听到动静,哼哼了好半天,才强撑着起身给他倒水喝。
她用布沾湿了水,慢慢滋润他干涸的双唇,埋怨他:“半夜喝水,等会儿是不是又想如厕了?”
齐询舔了舔唇:“嗯,好,你服侍我。”
“你醒了?”令仪大喜道,感叹一番辛苦果然没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