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宴席的王公大臣和诰命夫人在宫门前各自下车,在管事太监的引领下步行来到了宴会所在的景和殿就坐。路上人人屏息静气,生怕被旁人嘲笑了去,就是和熟识的人打招呼,声音也几不可闻。花钗冠与翟衣的华光交相辉映,平添几分肃穆祥和。
程夫人母女俩各自坐定,令仪陪侍在侧,即使隔了遥远的距离,仍在人群中一眼搜寻到了齐询的身影。一旁的齐谌言笑晏晏,衬得孤零零的他越发落落寡合,但他仍是行止如常,不肯让人看穿他眼底的孤独。
一时宴席开始,齐烜含笑向众臣祝贺中秋团圆,并特意感谢靖国公父子守护边境之功。靖国公父子起身向齐烜敬酒酬谢君恩,众臣举杯同贺,祝祷大周国运昌盛、皇帝福祚绵长。轻歌曼舞中,君臣一同赏月饮酒,好一派安宁景象。
齐询向身侧太监耳语几句便独自离席,令仪见状,也跟着退了出来。景和殿外夜色静谧无边,不在宴上伺候的宫女内监等人自在屋里聊天抹牌,过道里人影也没几个。令仪悄没声地走在齐询身后,眼见他头也不回地进了明华宫,宫门关上,把月亮和她一同关在了门外。
他明明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想必还在生气。令仪也不气馁,先去办了正经事,然后回来敲响宫门。
一个宫女应声问:“是谁?”
齐询高声道:“没人,不必开门。”
令仪仿佛没听见他的回答一般,扬声答应:“是我。”
“不用给她开。”
令仪闻言又好气又好笑:若是真的不想给她开门,何必让她听见声音,假装不在不就好了? 她胡言乱语道:“有只老虎来了,要是不开门,我可就叫它给吃了。”
那宫女似是信了她的话,见齐询没有反应,自去把宫门打开,正是玉衡。
令仪一闪身进了宫门,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走进了殿内。齐询正坐在桌前举着茶杯仔细端详,见她进来,皱眉道:“谁让你进来的?”
“我见宫门没关,以为你在邀请我呢。”
齐询冷笑道:“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宫门哪里没关,又是哪里来的老虎!”
令仪笑嘻嘻地在他对面坐下,举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提防齐询劈手把茶杯打到了地上。清脆的响声在静夜中显得格外突兀,令仪心头剧震,皱眉看向他,却敏锐地捕捉到他冷漠表情下的一丝慌乱。
“这里是什么东西?”令仪怕他把茶壶也打碎了,抢过茶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口,又“呸”的一声吐了出来,“怎么也是酒!宴上的酒难道不好喝,你还要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
齐询把茶壶也打翻在地,嗤然冷笑:“我哪里配喝他们的酒呢!用不着你管。”
令仪反应了一下,接着问:“你每天把酒当茶水喝,就没人发现吗?”
玉衡闻声忙进来扫走了碎片,担忧地向她道:“姑娘你快管管吧,前阵子奴才尚且劝得住,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殿下的瘾越发重了。”
令仪心中一动:“是因为我吗?”
他当然不会承认,每见她一面,他心上的伤口就会再撕裂一次,仿佛从小到大一直支配他的噩梦重演。曾经因为有她,他的梦开始焕发出动人的光彩;但自从那束光也变成了蚀骨的毒药,他的世界坠入了比从前更加黑暗的无底洞中。
齐询扭过头:“别自作多情,你以为你是谁?也别假惺惺地关心本宫了,本宫只会觉得你恶心。”
令仪没有搭话,握住了他的手。齐询正要甩开,忽觉手心里多了一件物事,展开一看,竟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珊瑚手钏。
齐询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要求有一个小漏洞:“本宫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皇后的首饰?”
令仪掐腰嗔道:“东西我已经拿来了,你不许抵赖!”
齐询心里涌上一丝甜蜜,仿佛回到了为她万种柔情而沉醉的时候,强自镇定心神,板着脸问:“你是怎么拿到的?”
“偷来的,你没说不许偷啊。”
齐询惊问:“没人发现?”
方才令仪借解手的理由离席,眼见齐询回了明华宫,又偷偷跃上屋顶,潜入紫微宫正殿取走了手钏。皇后的贴身侍女正在宴间服侍主子,粗使宫女和内监不是睡下了,就是在房里赌钱,嚷叫声音不绝,哪里听得见院子里的轻微响动?
令仪含笑道:“这下你必须得信我了,快点把东西还给我,我还要趁席未散送回去呢。”
齐询越发吃惊:“你还敢送回去?”
“留着不更遗祸无穷,再说你也没说要留着啊。”令仪夺过手钏,一溜烟跑了。
他终于确信,这副躯壳里的灵魂已不再属于原来文弱的令仪,而是另一个深不可测的她,而她从前种种怪异的言行也有了答案。奇怪的是,他竟然不讨厌这种远超认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