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是他娇养了十五年的女儿,是整个长安城无人能出其右的贵女,是他和夫人倾注全部心血要培养做皇后的孩子。
以高见珣之手将这六韬上疏,无论对战局、对朝局,还是对漱儿的前程,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对王濯不公平。
但那又如何呢?
都是王家的女儿,世家大族宠辱皆是一体,做些牺牲又有何妨?
“且放心回去吧,睡个安稳觉。”王景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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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雪庐中,王濯一 夜未眠。
元嘉三十年,时为武威王的高见琮在新婚翌日带兵离京,开启了长达十年的征伐北境之路。高见琮治军严明,用兵诡谲,是位不世出的良将。直到十年后她被幽未央宫时,大梁的界碑已从敦煌西移到了天山下。
被王漱拿走的那六韬,只是她从后世高见琮呈递朝廷的邸报中,抠出来的吉光片羽。
高见琮用了十年,摸着石头过河,才最终琢磨出这一套安定边陲的策略,如果早一日拿出,边军将士就能少走一些弯路。
但那六条方略远远不适用于现在这场战役。
大梁多年未用兵,凉州的兵力和盈虚都无力久战,只能赢一场快仗先将民心稳住。
要是皇帝真的用了高见珣的提议,轻则兵败,重则甚至会引发凉州军民哗变,每一条都有着无穷无尽的后患。
她不能坐视这样的事发生。
必须要找个能在御前说上话的人,王景年首先排除。
以他们这位丞相父亲的聪慧,定能想到那六韬并非出自王漱之手,可他至今都不曾来问过一句,自然是打算移花接木将这功劳按在高见珣头上。
想来想去,能帮她的只有七皇子。
可高见琮尚未开府,常年住在宫中,等他来学宫无异于守株待兔,要是高见琮不来,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思虑了一宿,次日清晨,王濯带着雪时到了长房院中。
庾氏与当朝太后同出一宗,是庾太后嫡亲的侄女,她手里有一块随时出入内宫的腰牌。
听完王濯的来意,庾夫人惊讶不已:“你要见七殿下?”
“是。”王濯点了点头。
她不能对庾夫人明说要做什么,这点不能宣之于口的事,落在别人眼中难免浮想联翩。
庾夫人的目光倏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将她看了半天,忽地掩着唇笑了笑:“你和他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听了这话,王濯倒是茫然起来。
“昨日相爷来还找我,让我进宫求太后下一道懿旨,你呀……早知道我便不推辞了,定为你促成此事!”
王濯更是摸不着头脑:“婶娘所说是何事?”
“你不知道么?你母亲昨日才进了宫,皇后娘娘没应,这才辗转找我这里。我还当她又要拿你做什么人情,横竖没答应。”
庾夫人追悔莫及地拍了拍腿,一把拉起王濯的手:“走,咱们这就进宫去!”
想到要替她喜欢的女孩说媒去,庾夫人特意换了身绛色大袖三重衣,帔领绕肩,飞襳飘逸,兴高采烈地上了马车。
王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