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白日里偏心肝儿,分明他赢了,却给燕枞发赏,那心眼里就忍不住发了酸。
仆子瞧着那表情幽怨,到底笑了一声,“公子何苦,您且等着,小的这便去请!”
那仆子一路紧赶慢赶到了金殿,却叫德元急急的拦下了。
德元知道内情,压低声音提醒道,“你哪里来的小仆子,竟这样不懂事儿,王上正有要事召见杨大人,问也不问往里闯,仔细吃杖子!”
两人在昏暗里细细照了个面,才辨认出来。
小仆子忙谄笑两声,“小的是扶桐宫来的,我的好公公,您放我一马!正是秦公子,嚷着身上不得劲,要请王上去一趟呢。”
“嘘。”德元拿眼神示意,又扯着人领子往后头阴影里一退,“正讨罚呢——你去也不去?”
小仆子忙摆手,“啊?那我不去、不去,小的就在这处,乖乖等。”
两人躬下身子静等,殿内气氛肃穆。
偶尔一句淡淡地质问,也显得声息冷峻,“你且说,寡人要你何用?”
杨抚身为都尉,这金砖玉瓦、珠檐银廊之下,事关帝王安危,哪怕是半点隐患……都有他撇不开的瓜葛。
——“再有,那立杆所驻之地,为何这样巧?偏就扯倒摔断飞瓦,砸到寡人桌上?”
燕珩指缝收紧。
微微摇曳的光影,为这位帝王挺拔鼻梁和俊阔眉眼都遮了一层阴影,神姿威艳,似隐在黑暗中无敢亵渎的神。
杨抚跪在地上,强压心惊:“是卑职办事不力。”
燕珩冷笑,“我燕宫,几时轮到一个孩子,来挡这‘瞧不见的灰尘’了。”他复又站起身来,走至人面前,那袍角几乎擦着他的脸掠过去。
那声音似在寒霜里浸透了,“若是查不出端倪来,寡人要剥的——可不仅仅是你这身官服……”
杨抚一张狠戾的脸吓得变了色,也显得狼狈起来。此刻,跪 在人脚边,大气不敢喘,额头贴在地上,视线只敢沿着燕珩脚踩的那块玉砖,小心翼翼去看他的靴子尖。
“是,王上,您再给卑职一次机会,哪怕将这宫墙翻掘三尺,也必找出端倪来。若有人蓄意谋害王上,卑职必叫他尸骨粉碎。”
“嗯。”燕珩声息很淡,“记着,动作小点儿。”
“是。”杨抚连连磕了好几个头,方才敢道,“卑职必定加强防护与巡逻,保证王上的安危……”
燕珩不耐,轻嗤,“滚出去罢。”
杨抚仓皇告退,出了殿门,肉眼可见的一颊热肿起来,狠添了个巴掌印。
扶桐宫来的小仆子战战兢兢,“我说公公,我这……我这,是去也不去?”
德元斜了他一眼,“我说你,去也不去?你只管听你主子的,哪里问得着我?若是要去,这便通传。”
那小仆子到底不敢瞒,惶恐地跪进去了。
燕珩冷淡抬起眼皮,将人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一句利索话也说不出来。
眼见王上不悦的地蹙了眉,德元忙在旁边替人补了句,“王上,这是扶桐宫来的小仆子,兴许是公子有什么话。”
小仆子一五一十道来。
他先说,“公子请您去扶桐宫,想陪您再说会子话。”
瞧见那神色变化,他又忙解释道,“公子原是这么说的,可又说,是晚间悟出来一步好棋,可以陪您下一会子,解闷儿。”
燕珩:……
寡人很闲么?
小仆子苦了脸,带了点哭腔,“可怜公子才醒过来,又说是下棋,又说是头疼。小的也说不清楚,兴许是脑袋磕破……还没好起来。”
言下之意,秦诏乱说傻话。
他只求,王上可不要跟人一般见识。
燕珩沉默片刻,到底应了句“嗯。”
嗯……?
小仆子傻眼,慌乱抬头,那是个什么意思?
眼见燕珩走近了,德元忙佯作轻喝,“你这没眼色的东西,王上亲临扶桐宫,还不赶快带路。”
“是是、是。”
燕珩到底又去了趟扶桐宫。
可这等好机会,却还是见上面,白白叫人错过了。
原是因等的实在久了,秦诏白日伤神,竟这么靠在床榻一角,歪着头睡着了。
可怜那鼻尖也发红,脑袋包得严实……床头的蜡珠滚了一层又一层,直至摇晃着将熄,光影越来越暗,因叫人放倒睡下,秦诏才在朦胧中睁了睁眼。
——视线恍惚,灯影儿里站了个父王。
秦诏迷迷糊糊嘟囔了两句话。
“父王不肯来瞧我……倒还、托了梦。”
“若是能再……看仔细父王,倒好了。”
小仆子心惊胆战地跪下